又是一年海棠花落,鄧路已經三十四歲了。
這一年,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一點一點的流逝。
今年他最開心的事情,是許清漪和許清讓一家聚會的時候帶上了他。
他覺得,她有些在乎他了。
可她的愛意來得太晚,太晚了。他們沒有以後了……
讓他害怕的是,他費力隱瞞的秘密還是被許清讓發現了,他一直以為自己會孤獨地死去。
“你怎麼了?”許清讓撿起滾到腳邊的藥瓶,打開燈。
鄧路渾身都痛得沒有力氣了,他咬牙靠在身後的櫃子上。
許清讓仔細看了看瓶身上的英文,他衝過來握住他的肩膀,滿是不可置信。
“癌症,你得了癌症?”
“許清漪知道嗎?”
鄧路很痛,身上沒有一處不痛。但當他一聽見許清漪的名字,臉上牽強地扯出繾綣的笑意。
“不要告訴她。”
“求你。”
“求求你……”
她知道他病了,不會要他的。或者,她不離不棄,最終隻能悲痛欲絕地看著他離開。
兩者都讓他痛苦。
而她的痛,都讓他來擔。
……
許清漪覺得最近鄧路很怪。
他頻繁地不接她的電話,頻繁地消失,頻繁地在兩人歡愛時走神。
她懷疑,他是厭倦了這種生活。
她覺得心裏有些失落,她不想放他走了……
許清漪承認,名利皆收後,她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鄧路和許中妍身上。
她現在已經足夠強大,過段日子她想給鄧路一個合理的身份,也讓他知道許中妍是他的女兒。
可她不知道,他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
鄧路已經到了晚期,他不想讓許清漪看見他狼狽的樣子。
所以,他逃走了。
他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海棠花,平靜地等待著死亡來將他帶走。
來時兩手空空,去時他也什麼也沒有。
等他死了,他想做一粒塵埃,做一朵海棠花,做海裏的一滴水。
他會在這個世界上,默默地守護著他的愛人……
……
蘇好好實在看不下去許清漪和鄧路虐來虐去沒個頭。
鄧路愛著姐姐,姐姐愛著鄧路,她一個局外人都能看出來。
她不想他們再浪費時間了。如果見不到鄧路最後一麵,姐姐一定會抱憾終生的。鄧路也是,明明有人愛著他,他卻認為自己不配被愛。
許清讓終是把他患病的消息告訴了許清漪。
希望一切都還不算晚。
“你說什麼?”
“我不相信……不相信……”
這麼多年了,許清漪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強大,可她還是哭得像個小孩子,一個勁地搖著頭。
許清讓不忍心看著她這個樣子,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去找他吧,不要給他和自己留下遺憾。”
凡人幾十年的人生中,總是在不停地失去,直到最後失去自己的生命。
別再猶豫了,擁有和失去,就在一刹那間。
……
許清漪帶著許中妍趕到醫院時,推著鄧路的車剛好和他們擦肩而過……
他又一次被推進了搶救室。
那一天,呼吸驟停,病危通知書……讓許清漪的世界變成了黑白色。
慶幸地是,他熬了過來。不幸地是,他陷入了無盡的昏迷。
醫生都在勸她放棄。
父親也對她說:“沒有用的,清漪。讓他走吧……”
她不想放棄,妍妍還沒能和她的親生父親說上一句話,她還沒有告訴他,她也愛著他……
她不要讓他走,不要。
黑暗中,隻有許清讓對她說:“姐姐,鄧路會活過來的。”
他這些年來,第一次叫她姐姐呢。
悲傷過後,許清漪收拾收拾自己的情緒,數次飛往各地探查癌症藥物的研究進度。
就在鄧路病情惡化的前一天,她終於看到了希望……
……
微風吹動著雲霧,樹葉晃動……
C市療養院,海棠花開得正好……
女人推著輪椅,小女孩坐在男人腿上,嘴裏嘰嘰喳喳動個不停。
男人蒼白的臉色也掩不住他甜蜜的笑容。
“妍妍,別讓爸爸累著了。”
“我知道的,媽媽。”
幸福,就趁現在,不要再拖著等以後……因為,很多很多人都會消散在通往以後的道路上,再也不複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