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婆娑。
八月的驕陽將整個世界都曬得發燙打卷。
樹蔭裏的大石頭上,坐著個穿著破爛紅衣的少女。
湊近了才發現,那紅衣分明是去了華麗裝飾的嫁衣,不知道被什麼劃破,到處都是裂口,露出內裏那布滿傷痕的肌膚。
少女隻穿了一隻紅彤彤的繡花鞋,另外一隻白嫩嫩常年不見光的小腳也全是泥汙和鮮血。
像是在泥地裏滾了一圈似的。
她臉上也是泥汙,看不清模樣,額頭上一個碩大的紫青腫包。
還有一道從左邊耳根一直蔓延到鼻翼的傷口,結了厚厚一層血痂,看不清到底傷得多重。
至於其他細碎的小劃痕,更是數都數不清楚。
少女似乎在發呆,雙目無神。
好一陣才在蟬鳴裏,慢吞吞伸出舌尖,舔了舔一天一夜未進水的蒼白嘴唇。
曾經粉嫩如花瓣般的唇失去血色,幹裂開口,舌尖一碰上去,就傳來尖銳的刺痛。
少女頹喪的垂下了頭。
她不記得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兒了。
除了記得自己的名字叫洛甜兒,什麼都不記得了。
前天夜裏在這個荒山蘇醒,就隻有自己一個人。
渾身都疼,手腳都使不出力氣,左邊胳膊甚至抬不起來。
她忍痛摸過,被指尖傳來的扭曲觸感嚇得很快收回了手。
也許是骨頭斷掉了。
她這兩天斷斷續續的移動過,又很快被腦袋裏的眩暈和惡心感逼得不敢亂動。
——我是不是要死在這裏了。
洛甜兒小心的抽了抽鼻子。
——也許……會被餓過頭的狼狗找到然後分食。
她在晚上聽到過野獸的嚎叫,一時近一時遠,縈繞著她。
希望自己被野獸找到的時候,已經失去了意識——她不想活著被吃掉,肯定會很痛的。
她看著裙擺裏探出的裹著泥巴的腳趾。
一個一個,圓圓的,很可愛。
——在野獸嘴裏,說不定這是蘸醬的開胃花生。
她翻過腳背,看著腳掌裏的傷口。
這是她想離開這裏時候踩到石頭被劃開的,很疼。
洛甜兒忍不住蜷縮了一下。
自己為什麼會一個人穿著嫁衣流落在這裏,還身受重傷,孤立無援。
——是誰要娶自己?
——他知道自己的老婆丟了馬上要死掉,馬上要喂狼了嗎?
耳邊傳來一道悉悉索索的聲音。
洛甜兒頭皮一麻,跟受驚的兔子似的,循著聲音發出的地方看過去。
樹影在晃動。
有什麼東西過來了!
是,是野獸嗎?
可是她現在還很清醒!
洛甜兒瞳孔一縮,什麼都顧不得了,從大石頭上滑落下來就想跑。
可鮮血淋漓的腳掌落在碎石裏,根本站不穩。
洛甜兒身形一歪,猛地往地上撲了下去。
完了!
眼見自己距離碎石越來越近,洛甜兒害怕的閉緊了眼睛。
一息,兩息……
唔?
她微微睜開,隻見一塊尖銳的石頭就在咫尺,隻差一點點就要戳進她的眼睛裏去。
洛甜兒嚇出一身冷汗,連呼吸都屏住了。
接著,她才感覺到自己腰間被什麼又粗又硬的東西圈著。
男人低啞的聲音在很近的地方響起:“跑什麼?”
不是野獸!
是人!
是人!
她得救了!
洛甜兒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跟小兔子似的被人輕鬆一隻手提了起來,重新放回了大石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