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濃，燈光從窗戶裏溢出，給大樓、樹木、行道都塗上了一層薄黃色。環球集團華東區，這座歐式風格的建築園區，此刻顯得朦朧神秘。
路弈緩步走出園區大門，掏出手機叫車。屏幕上跳出穆明的來電。
“在哪？”電話那邊問。
“公司門口，剛下班，”路弈解開襯衫第一顆紐扣，轉了下脖子，讓自己鬆弛一些。
“我就多餘問，你這一天天地透支身體。”
“開了一天會，完了又開導幾個小朋友，就到這個點了。時間不夠用啊。”路弈笑笑。
“來我這兒，弄個家宴給你補補。”
“這個點了？”路弈看了下時間，已是九點。
“這個點也得吃飯啊，就我們倆，我派了車，應該快到了。”
電話掛斷。
路弈到達時，穆明已準備好了，正把食材往茶室端：“下午剛送到的小青龍和東星斑，涮個打邊爐，我再去切點和牛。”
“不用了，沒啥胃口，隨便吃點就行。”
“開玩笑，來我這兒誰能沒胃口，你等著。”穆明不由分說地走向廚房。
穆明和路弈是同批進入環球的管培生，兩人共事五年，後來分到不同的子公司。再後來，穆明出去單幹了。
一開始，做的都是圍繞環球集團的業務，培訓、會務、拓展，供貨打雜，隨叫隨到。從騎自行車到開寶馬，路弈陪著他一路過來，牽線搭橋，幫了不少忙。
現在，穆明的公司已擴展到高端食材、古董陶瓷、藝術品貿易領域。
菜上齊後，穆明又燒水煮茶。
“我可聽說了，你的項目年底就停了，會影響你的部門長轉正嗎？”穆明不繞彎，直接問。
“消息夠快啊，今天高管內部會才通知，你就收到消息了。怪不得都說你是環球集團肚子裏的蟲。”路弈沒心沒肺打趣著。
“嗨，環球集團這麼大塊肥肉，不多安排點眼線，怎麼跟市場上那幫惡狼搶食。”
穆明說完，才發現自己被帶偏了話題。
他了解這兄弟，外表看著儒雅溫和，謙謙君子，個性卻是極強。也許是生在山東，從小受儒學影響，潛移默化形成的性格。有些堅持之處，常讓穆明這南方人難以理解。
“說你的事呢，我都替你著急。”
“吃飯，吃飯，這斑魚真不錯。”海鮮調起了青島人血脈裏的基因，操勞了一天，路弈此刻又精神起來。
“你調到環球科技可太冤了，幹了三年部門長的活，帶最難的項目，拿的卻是經理的工資？現在項目一停，明年你拿什麼來晉升，包裝自己也得有材料啊。”
“升不了就再等等，環球從未虧待過我，要相信組織。再說高級經理與初級部長，差不了幾個錢。我一單身漢，沒啥花錢的地方，夠了。”
路弈嘴上無所謂，眼裏卻有一抹憂愁神色。
“大哥，你都三十五了，遲早要成家的。前幾日阿姨還找我，讓我幫你留意合適的對象。”
路弈屏蔽掉相親的話題，涮了幾片肉吃起來。
他倒不是拒絕結婚，但凡他媽安排的相親，他都會完成任務。隻是找個合眼緣、聊得來的女孩，真是難。加上工作忙，就一直單到現在了。
他沒吃多少，就覺得胃脹，於是放下筷子，說起心裏的事。
“確實有個麻煩，我手下的人要裁掉三分之二，都是精英啊，還有些一直跟著我的老人。”
環球集團擁有金融全牌照。三年前，集團想聯結各產品的銷售渠道，便依托子公司環球科技，成立了個綜合金融項目，準備培養一批金融專家，給分子公司的銷售人員培訓全牌照產品。
“當初集團重視項目，要招最好的人，學曆、形象、談吐，都要漂亮。現在不到三年，就讓人走。我的這些小樹苗啊，才剛剛發芽，就要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