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嬌嬌想,她是真的不行了。

高燒下她做的夢,越來越真實。

聽說彌留之際,曾經的事會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重新來過。

而她,再一次看見了沈衡。

白嬌嬌仿佛回到了他們結婚那一天。

破舊的茅草屋內,“囍”字通過煤油燈把整間房都映得通紅,桌上放著半盤紅棗和半盤花生,床上的被褥也全是新的。

沈衡結實的小臂撐在她身側,整個人肌肉都繃地得緊緊的,油燈微弱的光將他堅毅的臉襯得略微柔和。

白嬌嬌沒有像年輕時那樣,從枕頭底下拿出早就藏好的剪刀抵住自己的脖子,而是伸手擁住了他,扣住他結實的臂膀。

沈衡深邃的雙眸更沉了一些,捏著白嬌嬌的下巴:“你看清楚,我是誰?”

沈衡的語氣並不算溫柔,他向來就是這副生人勿近的架勢。

他的眼睛還晃著油燈的光,白嬌嬌怔怔望著。

“衡哥,我要你。”

白嬌嬌抓著沈衡肩膀的手更用力了,似乎試圖把撐在她身上的人壓下來。

聽到白嬌嬌叫著自己的名字,沈衡再難抑製身下躁動,欣然接受了白嬌嬌的邀請,俯下身去。

白嬌嬌以為在炕上沈衡會很凶,畢竟他個頭不小,平時性子也並不算溫和,甚至可以說是凶名在外。

白嬌嬌看著沈衡腦袋上全是汗珠,卻束手束腳,生怕弄疼了她。

沈衡的克製又貪婪地擁有著白嬌嬌的一切,白嬌嬌抓著沈衡的手,笑著流眼淚。

真好,就讓她在這個夢裏死了吧。

別再讓她受病痛折磨,別再把她一個人留在這個世上了。

若她能重來,一定會在和沈衡初遇時就緊緊握住他的手,而不是等到最後才看清自己的心意,後悔莫及。

“滴哩嗒嘀嗒嘀嗒——”

村裏的有線廣播刺耳又粗糙地播著一段響亮的旋律,是叫醒大家上工的信號。

白嬌嬌被吵醒,條件反射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嘶!”渾身的酸痛令她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眉頭緊蹙,看見麵前黃泥牆上大紅喜字張揚地貼在那裏,十分醒目,刺激著白嬌嬌想起昨天晚上。

視線聚焦,白嬌嬌看清了,牆上近乎稀薄的劣質月份牌赫然寫著1976年,6月7日。

是她被養父母送回十裏村的第三年,她嫁給沈衡的第一天。

她重生了?

重生在十裏村,重生在一切都沒發生的時候,她沒有回城找她的養父母,更沒有失去沈衡!

白嬌嬌雙手不由抓緊了床單,明明心中無比歡欣,卻忍不住淚流滿麵,她抽泣得太狠,渾身都在顫抖。

白嬌嬌兩年前還叫丁嬌嬌,後來有一天,一個五官和丁母幾乎一樣的女孩找上門上來,說她才是丁家真正的女兒。

叫了十幾年的爸媽變成了別人的,白嬌嬌的不安在父母偏心的態度下轉變成了憤怒。

她開始焦躁,像一個鬥雞一般,對丁世芳處處刁難,但丁世芳卻如同一朵在風中搖曳的小白花,誰看了都會憐惜,遑論對她愧疚至深的父母。

白嬌嬌終於惹怒了養父母,被趕回了十裏村。

為了回城,白嬌嬌不惜攀附村中的知青,將自己的名聲糟踐得一塌糊塗。

嫁給沈衡之後,即使沈衡對她百依百順,給她吃穿,供她上學,但她卻被回城的執念蒙蔽了雙眼,毅然和沈衡離婚,卻不知,回城後的日子才是真正的深淵。

丁世芳並不如表麵上那麼柔弱可欺,即使白嬌嬌早就認了輸,她依舊沒有放過白嬌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