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葉南風隨宮人穿過人群，在各家貴女們的嘰嘰喳喳中目送皇後宮中。
眼前人端坐高堂，明黃的衣裳宣告著自己獨一無二的地位，隔著白紗隻隱隱約約看見鬢邊牡丹濃豔。
大殿之中卻跪著一女人，穿著淺緋色撒花齊胸襦裙。頭上僅有一個金鑲寶石排花攢。人雖跪著，腰杆卻依舊直挺。
“柳昭儀，你也在本宮這跪了一半時辰了，可知曉自己錯在哪了？”皇後淡淡開口，聲音慵懶，眼神也不曾給跪著的柳昭儀，仿佛一切與自己無關。
“本宮無錯。”柳昭儀盯著皇後，好似恨極了她。
“哼”皇後冷笑一聲，似是回憶起什麼認真的說“我打你爬上那龍床便不喜你。張揚跋扈，皇帝稍稍給你一點甜頭便忘了自己姓甚名誰。你可忘了先前若不是本宮救了你，你早就成了宮中的一具死屍。我救你，又助你兄長讀書，你，卻是這樣報答我？”
“我沒有忘！可是我和皇上是真心相愛的！”說著柳昭儀聲音變得柔和起來“我同皇上柳園相遇，彼時我被罰跪於此。他問我可願同他一起。他救我於水火，我也慰藉於他！”突然她猛得指向皇後“皇後娘娘你知道嗎？皇上立你為後僅僅是因為您的父親！您有一位好父親，富可敵國！他寵貴婦不過是因為她為外邦人公主！以此總總他都於我講，講他懷戀先皇後，講我像極了她。說他自己無用，任憑自己困在這朝堂之上！他想立我為後卻不能，他說隻要我生下一個男孩，這孩子便是世上僅有的太子！”
聽完柳昭儀的話，皇後卻忍不住笑出聲來“柳昭儀啊柳昭儀，我救了原本是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沒想到卻是一個傻子，倒不如死在那日呢，竟讓你生出了這麼多妄想。”
葉南風震驚於兩人的交談，深知在這後宮之中知道的越多死得越早這件事，卻忍不住一邊豎起耳朵八卦起來，一邊偷偷的揉揉自己跪得生疼的膝蓋。
“可是，如今我已經懷了皇上的孩子，太醫說了。是個男孩。”柳昭儀得意地看著皇後，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微微攏起的肚子。
“你可知自己愚蠢的地方在哪嗎？”她頓了一下“你竟然輕易男人的鬼話？什麼甜言蜜語什麼生死相依不過是哄騙你的手段而已？你以為你同皇帝相遇是緣分使然？不過是因為柳昭儀你的好哥哥一舉奪魁成了一個香餑餑。寒門子弟總是比其他人好拿捏的。三言兩語你便以為自己獨一無二了？你若留心打聽，你問問宮裏的哪個女人與皇上濃情蜜意時沒聽過他的真心？真心？他有什麼真心？他可是皇帝！不是你同村不諳世事的少年郎！”
“不可能！你騙人！”
“我有什麼好騙人的？或者說，你有什麼值得我騙你的？你的孩子？”皇後扶了扶鬢間的牡丹“你可知你懷孕這件事瞞得極好我如何得知的？是你愛的人，你心心念念想要他救你的皇帝告訴我的。他拿這個孩子換我讓父親支援益州旱災。”
“不可能，不可能。”柳昭儀機械的重複這句話，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
“你愛的這個皇帝啊，他寵幸的每一個女人都是帶有目的的。再同你講一個有趣的事情吧，你懷的這個孩子，與我來講構不成任何威脅，我不會動你的孩子，你自己能不能保住就靠自己了。你原本也是一個聰明人，知道將來如何做。”
皇後遞了一個眼神給身旁的宮女，接著說道“你退下吧，明日若孩子還在，再來吧。”說完便由著宮女將柳昭儀攙扶著帶下去了。
隻是柳昭儀卻沒緩過神來似的，呆呆的愣在那裏，任由宮女們擺布。
柳昭儀下去，葉南風才停下揉著膝蓋的手。正正經經地跪在那。
“來人可是葉氏？”皇後身邊小宮女開口。
葉南風收神，“葉子期之女葉南風拜見皇後娘娘。”
座上人抬手輕揮，四處宮人如遊魚般退去。頓時，萬籟俱寂，僅有皇後輕微搖扇的風聲。
“你可聽見了什麼？”皇後淡淡開口，若無其事的樣子仿佛是在問今天天氣如何？
聞此，葉南風卻平白生出一身冷汗。
“皇後所召，臣女感恩之至。臣女天生耳疾，並未聽到什麼。”葉南風求生欲滿滿，笑死，什麼榮華富貴哪有命重要。
“你倒是有趣。巧舌如簧。”皇後停下搖扇的手，拿扇子輕挑起白紗，遠遠的望著葉南風。
“謝皇後誇獎。”
隔著遠遠的，葉南風偷偷抬頭看了一眼皇後。先前那夜夜色誤人，今日所見才驚覺皇後之美。就像是，誤入塵間到仙子，美中卻是疏離和寒意。想起辛夷說起，不可直視皇上皇後便老實低頭。
“聽說，你去了廷尉做事？”皇後話鋒一轉竟和葉南風嘮起家常。
“幸得皇上賞識，在廷尉混日子罷了。”
“在廷尉做事的確是讓葉姑娘屈才了，有沒有興趣成為二皇子妃？”
葉南風有些震驚，自認為一向能言會道現如今卻不知回話。
見葉南風不做聲便接著說“我那個兒子生得是有些愚蠢，可他畢竟是本宮唯一的血脈。你看著那些皇子公主一個個喊著皇額娘心裏卻各懷鬼胎。身為皇後本宮甚至覺得五皇子都比自己親生的兒子更適合做皇帝，可是本宮還是一個母親。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沒辦法，作為母親，隻能事事為自己兒女做打算。你是個聰明人，本宮喜歡你的聰明。你出身好，父兄為將。換句話說，你家有兵我家有錢。我們合作贏麵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