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順九年七月初三,宜出行,忌破土。
清晨的薄霧將整個雲歸山籠罩,空氣裏是氤氳的水氣,偶有風,穿過清冷的竹林傳出悠揚而朦朧的聲響。天漸亮,太陽卻沒出現,隻是隱在雲間,落下些許光。
竹林裏卻有一隊人馬疾馳於小道上。一隊健壯有力的黑馬,一頂華麗而精致的藍呢子大轎穿行於風葉之間。直奔山頂而去。山頂上隱著一座道觀,雖說是道觀卻無名無匾,高高的紅牆已被風雨褪去原本的顏色,蝴蝶瓦上也稀稀疏疏落上了竹葉無人清掃。若不是牆上的八卦圖仍有顏色,實在是讓人想不到這是一座道觀。
道觀門口是一對兒石獅,想來刻獅師傅手藝不精,倆石獅大小形製都有著明顯的差別,整體上顯得略微粗糙了些,隻是那兩雙眼睛格外明亮威嚴不禁令人生怕。
不到一刻,一行人就到了觀前。為首的黑衣人利落下馬叩門,銅鎖與木門的碰撞發出聲響,在靜謐空曠的山林之中顯得格外悠長。見無人回應,黑衣人又準備用力,隻見“吱呀”一聲,大門開出一條縫來。
一個穿著青色道袍的小童冒出頭來,圓溜溜的眼睛打量著眾人,半晌才開口“不知各位有何事呢?”。
“門打開,我們主子要見你家主人。”為首的黑衣人不耐煩地開口。
“什麼主子不主子的,葉姐姐說人人平等,你懂不懂啊。”小童皺著眉望著這些沒有規矩的人。
“你…”黑衣人有些惱怒,竟想動手打人。
“善淵,開門吧,這些人大概是尋我的。”一道清冷女聲傳來。應聲,善淵吃力地將門打開。門開,觀中景象一覽無餘。正中地上是黑白石子拚湊的八卦圖,正對門沒有香爐,大殿中無神無佛不見供奉之物。觀中四周卻栽種著各色花草,爭奇鬥豔好比漂亮。如今七月,紫薇芍藥正是盛放時節,一女子坐於紫薇花下石凳上,石桌上擺著一花瓶,瓶中幾支重瓣芍藥,幾片雪白花瓣隨意落在桌上。兩隻茶杯仍冒著熱氣,女子就看著書,眼神淡漠疏離,將一切紛擾隔絕於外。
善淵小跑著回到石桌旁,輕微喘著氣,坐下喝起茶來。隻是眼睛仍在關注著大門口。
許久,雙方都沒有動靜,女子仍饒有趣味地看著書,轎子裏的人也沒有動靜。連善淵也忍不住在心中泛起嘀咕,搞不清這兩人的狀況,隻覺得大門打開,迎麵而來的風吹得自己有些冷,連早起犯困的倦意都一掃而光。那邊的黑衣人卻沒了耐心“太子來訪,還不速速迎客!”觀中仍是寂靜,空氣裏有些尷尬。
正當黑衣人想找回顏麵時,轎子裏的人卻出來了。轎簾掀起,一男子出現於眾人視線之中。一襲黑衫幹淨素雅,黑發半束隻用一金色發冠固定,長眸淡然如霧紗輕覆,薄唇微抿似笑非笑。
太子踏進觀中,也不顧之前的怠慢,直奔女子而去,坐於石凳。“你還是這麼愛耍小性子。”
“哼”女子發出輕蔑的笑聲“這便是耍小性子?那太子殿下可是小瞧我了。”
善淵不顯睿智的眼睛在兩個人之間打轉,一臉吃瓜模樣。
“本王這次來不是來同你拌嘴的,實在是有事相求。”
“哦?”女子放下書,裝作是吃驚模樣“謝景行,你也有求人的時候?不過求人可不是這副模樣。”
“大膽,怎敢直呼太子名諱?”未等謝景行反應,倒是門外的黑衣人火急火燎。
“聒噪。”女子揮出一把劍,出手極快,未等眾人反應過來,這劍已直插門上。“你若是再給我這那邊叭叭叭,我就用劍,割了你舌頭。”她盯著黑衣人眼神裏起了殺意。
“好了。”謝景行出言製止道,又望著女子,開口“葉南風,你從前可不是這般模樣。”
“這話可真可笑啊,謝景行。你們設計殺我父兄,害我困於山中三年,怎麼?還想讓我感恩戴德?沒想到太子殿下身體越來越好,腦子卻越來越蠢。”葉南風言語中滿是嘲諷。
謝景行卻不惱,由著葉南風的嘲諷。自顧自說明來意“幽州與北辰國戰亂已起三月,北辰軍隊連破七城,幽州岌岌可危。”
“所以呢?楚國之大,竟無人敢應戰?更何況,不是還有太子殿下您呢?”
“不僅僅是北辰,西籬南靖等國也蠢蠢欲動。幽州連破四城後,其他守軍,不戰而降。”謝景行解釋道。
“哈哈哈哈。真是話該啊。”葉南風笑得肆意,“你們算計葉家,還妄想用一群廢物替代。如今且不說幽州不保,連楚國都岌岌可危。太子殿下,您說,這是不是因果報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