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萬籟俱寂,一名玄衣男子立於窗前,既不是在賞月,也不是在遙思,開口便道:“都安排妥當了嗎?”這樣悠遠寧靜的暗夜、與他而言,正適合籌謀光明。
“殿下放心,一切都安排妥當,過了明日您就可以向皇上請求賜婚,大將軍定然不敢抗旨不尊。“
“此事必須萬無一失,否則提頭來見。”
“是,殿下,屬下告退。”
徐達這個老匹夫,明知大楚氣數將近,今上並非明主,非但不肯棄暗投明,還是穩穩的守在嶺南,這些年,無論父王從南詔送過去多少美女金銀,這老匹夫一蓋笑納,轉手就送進宮裏,京城這邊無論是其夫人還是子女一概結交不上,而他,作為質子留在京城,要想回南詔,就算逃出城門南下,也必須過嶺南而歸,以這老匹夫的愚忠來看,還不得把自己活捉了綁回來。
幸而父王的暗探得力,查出徐達有一外室女養在城東雞鳴寺附近的一個莊子上,小姑娘單純寧靜,幾次精心偶遇之下,怕是對自己已是芳心暗許,“芳兒,別怪我,若不是你爹不識抬舉,你那嫡母把家也看的牢,怎麼著也輪不到你一個外室女,也算你運到好,便宜你了。”
三月是個踏春的好時節,古往今來,才子佳人,踏春遊園,佳話不斷,這雞鳴寺的姻緣簽,那是最為靈驗了,因此雖則此地處於城東郭外,這一路上卻是香車寶馬、笑語喧闐。
“世子殿下,再往前走兩裏地就是雞鳴寺了,芳兒小姐已到,此時正在後山芳茵院涼亭聽琴賞櫻,閑雜人等均已驅離。”
“東廠辦案清道,閑雜人等靠邊,雞鳴寺方向速回,東廠辦案清道…”一騎駿馬從馬車旁飛躍而過,馬蹄風卷起了馬車簾子,淺露一腳,吳應熊抬眸剛好看到了一角飛魚服,馳風而過。雞鳴寺有情況?今日他特意坐的馬車,因而無人知曉他出城,更不知他要見誰,東廠的勢力已經到如此恐怖之地了嗎?還是說隻是巧合?吳應熊黑臉嚇道:“速去,芳茵院。”
“王朝軍,立刻帶人封鎖前後寺門,派人看守,不準進出;馬漢三,請方丈將所有僧侶香客請到正殿等候,帶一隊人馬維持秩序;張一龍,趙二虎,仵作隨我進後山芳茵院,將報案的小僧一並帶上。”
“是、大人。”隨著馬上之人的號令,三隊人馬分頭出動,若不是案發現場,又是在寺裏,就這訓練有素,行止有度、器宇軒昂的氣場,任誰看了都要誇一句。
青瓦飛簷,紅杏斜出,芳茵院裏,櫻花隨風亂舞,領頭的飛魚服衣角飛揚,黑幫白底的官靴踩在滿地落英之上,毫無惜春之態,卻莫名讓人安心。
“大人,當時求救聲在亭子裏。”小僧瑟瑟發抖道:“我帶大人過去。”
冷俊的黑眸掃過眼前的八角亭,琴上伏著的應是從後麵遭重擊而死,地上的血則是這躺著的婢女的,而這靠在柱子邊,滿牆抓痕之下的這位少年則是窒息而死,風來,花落,似乎是要告訴我們的錦衣衛大人,片刻之前,這裏的激烈程度。小僧兩眼一翻,昏過去之前,在想,他應該跑的再快一點,或許就能早點遇到回城的錦衣衛大人們了,那這些人,是不是,是不是就不用死了,都怪他,膽子小,還跑的慢…
“仵作,查。” 徐征明盯著那靠柱的少年,臉色發紫,脖子已經黑青黑青的了,滿身錦衣玉服沾了泥,也染了身側婢子的血,但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著了什麼人的道。
“是,大人。”
“咳…咳…”嗓子火燒燒的,幹渴的要死,像是被人狠狠掐住,徐珍拚命想要掙紮睜開眼睛,然而她卻怎麼也睜不開,像是夢魘了一樣,她明明知道自己靠在柱子上昏睡著,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徐珍是個孤兒,剛剛她明明是在南京調查自己的身世,剛有些眉目,不知道過馬路的時候怎麼那麼倒黴,被車撞飛了。這車輪是從我的脖子壓過去了麼?怎麼這麼疼?不行,我必須要醒來,渴望了許久的親情,就要有眉目了,馬上就要找到父母了,她不能就這麼放棄,這般想著,徐珍用力一睜眼,但還沒等她看清什麼情況,就被眼前一手按在她胸前,一手翻開她眼皮的奇怪老頭給嚇暈了,兩眼一翻,她再次暈了過去。
“大…大…大人,詐…詐…”仵作想不明白,為什麼前一刻已然斷氣的少年還能衝他翻白眼,是怪他對遺體不敬嗎?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仵作跟著兩眼一翻,夜路走多了嗎?
徐征明努力控製住自己想翻白眼的衝動,這仵作的膽子是跟老鼠借的嗎?看著仵作和徐珍便說道:“送到醫館,其他人繼續搜,雞鳴寺乃黃家寺院,太後一心禮佛,明日還要來上香,膽敢在此處犯事,勿要住到凶手。”
“駕,駕。”馬車被車夫驅趕的像是飛起來,一卷煙塵托起了馬車的後輪,昭示著車上人的迫不及待。雞鳴寺前的小販們一邊收攤一邊小聲嘀咕著,慘啊,聽說死了三四個,凶手還沒抓到呢,哎,這世道,快回去吧我們。“世子殿下,雞鳴寺到了。”此時的吳應熊已經冷靜下來,他不能出現在這裏,掀起車簾,依稀看到一行錦衣衛正朝京城方向飛奔,俊臉黑道“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