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姝近日來思緒總不定,連帶著身子也有些不好,李氏死後第二日陛下下旨,著平南將軍府長子為禦案司副主司,主連環殺人一案,限十日內查出凶手,如今已是第三日了。
今日葉家姑娘約了沉姝一塊去逛西市,大夫也說天氣好時多走走散散心也是好的,沉姝便也答應了。
“西市若是不出那檔子事,隻怕比現在更熱鬧些。”葉錦棠在前頭跑跑跳跳,沉姝與棠歸晚在後麵。
她二人今日戴了帷帽,雖有些人認出來,但官家小姐們既戴了帷帽出門,必然是不希望弄的人人都知道,所以即便是認出了也不會上前去行禮,隻會在路過擦肩時微俯身小聲道一句“公主萬福。”
“誒,傅姑娘,今日你也來逛西市?”
葉錦棠在一家畫樓麵前遇上了一個姑娘,傅家的,她父親是禦前的文司,也就是替陛下擬旨的文官,平日裏不是多少人巴結著。
“葉家姐姐,棠姑娘,公主萬福。”傅清雪年十四,比沉姝還小上半歲。
“傅姑娘素來愛畫,今日來隻怕是來取畫的吧。”
“我平日在府裏也沒什麼喜歡的,唯有書畫一門尚可見人,幾日前約了蒲齋先生作畫,今日特來取。”
沉姝了然,這傅清雪別的不說,但單論畫功這一塊,上京城裏她稱第二,無人稱第一,她的畫便是陛下都十分賞識。
“你說的可是那位名震上京城的蒲齋先生?聽說他的畫千金難求,尤其是人物畫最是惟妙惟肖,可惜了,我是個俗人,不懂這些個琴棋書畫,我還是更喜歡和姝兒學武功。”葉錦棠巴拉巴拉說了一堆,傅清雪也隻是笑笑。
“今日既遇上了,傅姑娘不介意一道?正巧我也想見見那位蒲齋先生。”
“公主願與我一道,自然極好。”
傅清雪邀三人一同進了那畫樓,匾上也隻有“蒲齋館”三個大字,樓裏一樓人多,掛了些山水和飛鳥的畫,稚子牽牛,老嫗縫衣,水映青山,飛鳥銜環……二樓則是雅間,蒲齋先生的畫便都在二樓。
自她們三人進樓,便有一個小廝往二樓去。此時正從樓上緩緩走下來一個男子,一身灰衫,發帶輕綰,周身清冷如謫仙,高山鴻雪,細雨微潤。
“蒲齋見過公主,棠姑娘,葉姑娘,傅姑娘。”
音如竹罄,聲若懸珠,十分好聽。
沉姝點頭回禮,瞥見他腳上沾了些泥,遂開口:“先生是剛從外頭回來?”
“不是,剛在後院裏侍弄花草,弄的有些髒了,還望公主見諒,沒能以最好的麵目見您。”
“先生多慮,沉姝本就是習武之人,不講究這些,隻是見先生鞋上泥點方有此一問。還望先生莫要介意。”沉姝收了目光,往四周看去,確實隻是一處畫樓。
蒲齋一笑,請她四人上樓去,又吩咐人上茶,才讓人去取傅清雪要的畫。
沉姝沒喝那茶,她一向喝慣了羅浮山,這些茶雖也好,隻是不太合她口味。蒲齋見她沒喝,也沒說什麼,隻是安靜的坐在一旁。
沉姝見他如此,也不說話,隻是四下打量著,中規中矩,沒有什麼特別之處,若要說特別,恐唯有這些人物畫,都是如同真人一般了。
蒲齋安靜坐著,餘光裏也在打量這位公主,不驕不躁,喜怒不形於色,從容冷靜,是個領兵的好料子,可惜了,那一箭,腿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