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雨下得很大,春來茶館擠滿了聽說書的人和前來避雨的人,驚堂木“啪——”地一聲打破了喧囂——
說書先生清了清嗓子,故事開啟——
“傍晚時分,巷子深處,家犬在黃土堆上刺耳地吠叫著,風中搖曳的百年老樹就像是風幹的屍骨,風一吹,樹枝交錯的“嘎吱嘎吱——”讓人背後起一身冷汗,沙迷了眼,想用手揉卻發現了整個眼窩都是黑的。”
“村口卻烏壓壓地立著幾個人——”
“趙嬸先開了腔, 周老爺的三夫人你知道吧,嫩得跟豆芽一樣,那糟老頭子簡直是造孽啊。娶親的場麵那叫一個氣派,紅亮亮的一大片,街坊鄰居都跑出來瞧著呢,不知道的呢,還以為是哪個千金大小姐出嫁了呢。陳大娘手裏抓著一把蔥,也硬要把我拉出來看,我尋思著,就咱這屁大點芝麻地方,能有啥有錢的人啊。我湊近一看啊,馬頭上坐的是周老頭子那張老醜的臉,再看看轎子上姑娘白嫩的腿,我就為這姑娘感到不幸,為這老頭子感到‘好妻命’。興許啊,是三夫人身子骨太弱,禁不住折騰,才難產死的。就是這糟老頭子死得離奇,難不成是老天開眼打雷劈死了?”
“地包天的王嬸也不甘示弱,接下了話茬子,就是,就是,他周老黑,就該下地獄,他不要臉,大夫人是商賈千金,二夫人是個遠近聞名的花旦,他都不稀罕,終究是家花沒有野花香,我琢磨著啊,未必,那三夫人也不是好東西,周老頭子晃晃錢袋子,屁顛屁顛地就來了,這麼不幹不淨,也難怪這麼敗家。”
“ ‘喲,聊啥呢,我也來湊個熱鬧。’陳大娘也來湊熱鬧了。”
“ ‘不就是那個事兒唄,周家死人了,全村人都知道,我那晚還聽見,不知道誰家放炮了。’趙嬸的臉笑成了花。”
“趙大娘打量了兩人一番,不屑地翻了個白眼,大聲嚷嚷著,我也是聽說的,那三夫人有個相好,倆人想私奔,就給老爺子下了毒,結果沒跑成,被浸豬籠了,我親眼所見。”
“話音剛落,三人陷入沉默……”
一隻鋥亮甲殼蟲說書先生的腦門上,被他“啪——”地一聲用手拍個稀碎,用鑲垢的指甲彈落到地上。
蘭沐的雲裏霧去,毫無厘頭,也被一下子嚇了個哆嗦。她推了推一旁的歲寒仙尊,發現他緊閉雙眼,似是閉目養神,體態舒展,隻是那正襟危坐,怎麼看都像是裝的。
蘭沐正欲手賤地去捏一捏對方的鼻子,還沒來得及用力氣,手腕被對方單手死死拿捏住。
“你小子,又想什麼幺蛾子,這說書無趣得很,簡直一派胡言,我們走——”歲寒仙尊左手拎起小雞仔,就想要往外走,就好像是急著討債一樣。
“歲寒師尊,我覺得戲還挺有意思的,至少我學不懂的,你覺得無趣的,應該就是比較晦澀厲害的。”蘭沐稚嫩的童聲在嘈雜人群中尤為紮耳。
男子一把捂住了女童的嘴,悶聲低語:“出門叫父親,不然日後打斷你的狗腿。”
“還有就是,你最近才喝幾兩墨水,也想學毛筆寫字?”
蘭沐並不理睬這些數落,而是一把勾住了歲寒仙尊的脖子,哭腔“怒吼”:“父親你長得這麼醜,我叫你歲寒仙尊你還打我,你壞,不講理,我討厭你。”
好家夥,變臉速度比翻書還快,敢說自己醜,還捎帶誇了一通,自己竟也有一日,被小屁孩兒牽著鼻子走。
先離開這裏要緊,歲寒仙尊一個眼神示意,蘭沐嘴裏,“啊——哈哈——”,還撓了撓頭。
走出茶館,發現雨早停了,蛤蟆在“咕呱”亂叫,螢火蟲明明滅滅,看著周圍沒人,歲寒仙尊一個騰雲飛向雲端——
“嗯,乖,我的沐兒再醜,在父親的眼裏,也是全天下最美的小仙女。”歲寒仙尊湊近些,作寵溺姿態捏了捏蘭沐的臉蛋,實則用了些力氣。
“疼——疼——輕點輕點啊。”蘭沐正欲反擊,雙手被敵方反扣身後。
“來呀,接著來啊,這兒,我可不怕你,你那道行,那伎倆,再等等吧——”歲寒仙尊一臉不屑,興許是憐香惜玉的良心發現,看著蘭沐哭得紅腫得像核桃一樣的雙眼,鬆開了手,將蘭沐放在了地上。
輕聲道了句:“出門聽話,不然下次就不帶你去人間玩了。”
蘭沐識相得點了點頭,心裏憋屈著,身體受控於人的感覺太難受了,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蘭沐使了個陰招,當然更多是抱負。
雲散了——
歲寒仙尊隻覺得腳下踩空,連忙撚了個行雲咒,加快速度一把接住了正在高速下落蘭沐,怎料那丫頭顯然嚇得不輕,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