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嬌蓉醒來時，夜幕沉沉，仿若無邊的墨重重地塗抹在天際，連那星星的微光也被吞沒，隻剩下無窮的黑與靜。
還好，還好屋內點著燭火，明亮暖人，倒讓她多了些慰藉。
掀開曼青色的帷帳，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她一眼就望著不遠處的桌麵上似乎是放了什麼，走近一看，赫然是三封書信，一封和離書，一封休夫書，還有一封是保證書。
“醒了？”
突如其來的人聲嚇了她一跳，轉頭望去，見是她娘， 心下鬆了一口氣。
她指了指桌上的三封書信，輕聲問道：“娘，這些是你寫的嗎？”
“是，乖乖，和離也好，休夫也罷，還是你想與顧行墨繼續過下去，無論你選哪個，娘都支持你。”周玉照神情認真，半點不像在開玩笑。
她在書房為自己的女兒想好了三條路：
和離，雖然憋屈了些，但好歹夫妻一場，也算全了雙方的體麵；
休夫 ，這在北朝雖然未有先例，但隻要她還是長公主、隻要寅帝還在位、隻要這江山還姓周，創個先例而已，又有何妨；
至於最後一條，毫無疑問是最憋屈的選擇，但誰叫自家孩子重感情，一時割舍不了再正常不過，所以她便寫了封保證書，準備交由顧行墨簽字蓋章，之後再讓皇帝也蓋個章做個見證，倒也不怕顧行墨反悔不認。
李嬌蓉一動不動的看著眼前人，一雙清澈的眸子比春日初雪化晴後的溪水還要明亮，她不傻，自然能看出這三封書信花費了主人家多少心思，說感動是真的，但一直藏在心底的疑惑也隨著感動浮現出來。
許是因為被偏愛過了頭，這次的她變得有恃無恐，沒了以往的顧慮。
“長公主，請容許我先這麼稱呼您。”
“您真的為我想了很多、也想的很遠，單衝著和離這一條，饒是許多與子女有著血緣羈絆的親生父母也做不到，他們可能會覺得夫君隻是變了心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日子總要繼續過下去。”
“但您，您不一樣，您說我可以和離、甚至可以休夫，您做到了親生父母尚且做不到的，可明明數月前，我們還不認識，我們之間沒有血緣的羈絆、更沒有那麼多年的感情積澱，我何德何能，能讓您待我至此。”
“僅僅是因為我們長的像嗎？但天底下容貌相像的人何其多，我想答案肯定不在這張臉上。”
“所以，長公主，您能告訴我嗎？您到底為何會對我這般好？”
從始至終，李嬌蓉語氣平緩，倒像真是單單因為好奇才問出來的。
而周玉照卻被她的問題驚出一身冷汗，驚慌到心都碎了，怎麼辦，她要說出來嗎？
斟酌再三過後，她不安地問道：“蓉娘，你對你的親生母親還有印象嗎？”
李嬌蓉先是搖了搖頭，隨即又不確定地點了點頭，“我娘生我時便去了，我爹大受打擊，這才整日裏借酒消愁，沒心思來管我，按理說我應該是沒見過我娘的，但我曾在夢中見到過一個朦朧的身影，看不清臉，她愛抱著我唱兒歌，我猜那便是我娘，不過終究隻是一個夢，應該當不得真。 ”
“既然如此，蓉娘，你覺得你的親生母親好嗎？”周玉照凝住了眼神，輕咬著唇，靜靜等著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