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京城內。
“唉,你聽說了嗎,顧首輔薨了。”
“一早就知道了,我還聽說顧首輔死的時候穿著那件緋圓領長袍,戴著烏紗帽,別著大紅花,英姿不減當年,氣派極了。”
“嘁,這算什麼,要我說最氣派的還是舉國哀悼,皇帝守靈了。”
“這都是顧首輔應得的,想他老人家為國事操勞一輩子,是個絕世大好官,雖然是辦的喜喪,但叫人心裏還是怪不舍的。”
“誰說不是呢?唉,顧首輔,您老一路好走,後生在這裏給您磕頭了。”
……
一代權臣顧行墨死了,他看不見辦得聲勢浩大的葬禮,隻覺得解脫了,可等一睜眼才知道,原來‘死’帶來的不止止是解脫。
清晨,炊煙嫋嫋升起,沉寂了一夜的顧家村也慢慢熱鬧起來。
李嬌蓉背著一個快到她腰際的大竹筐,低著頭,隻露出一節細白的脖頸,用自己的腳尖不停地碾著地上的石子玩,看起來乖巧極了。
顧徐氏一開門便看見她這副模樣,心下一軟,柔聲喊道:“蓉娘,快過來。”
聽見有人喚自己,李嬌蓉連忙抬起頭,等看到顧徐氏堆滿笑意的臉,也不自覺地笑了起來,眉毛彎彎,一雙杏眸晶瑩水潤,倒真是個秀氣的小姑娘,讓人見了便歡喜。
害怕顧徐氏等著急,李嬌蓉雙手捏著竹筐的肩帶,連忙向她跑去,等穩穩停住後才乖巧問了好。
顧徐氏一邊應好一邊幫李嬌蓉取下身上的大竹筐,很是心疼地嘟囔道:“你這孩子起個這麼大早幹啥,不曉得多睡一會兒,睡不好,以後長不高,可就有你悔的。”
李嬌蓉抿嘴一笑,倒也不答話,隻望著顧徐氏,一雙眸子裏滿是依賴與孺慕之情。
見她這麼乖,指責的話再也說不出口了,顧徐氏無奈地歎了口氣,轉而問道:“蓉娘,這麼一大早來是有什麼急事嗎?”
李嬌蓉搖了搖頭,俯身去一旁的竹筐裏翻了翻,然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小袋雞蛋,雙手遞給顧徐氏,細聲細氣地說道:“顧嬸,聽說顧二哥受了傷,我把雞蛋送來給他補補身子。”
望著這一小袋雞蛋,約莫不過六七個的樣子,顧徐氏鼻子一酸,眼睛立刻微紅起來。
見她這般,李嬌蓉有些無措了,收回了捧著雞蛋的手,隻呆呆地站在原地,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緩了好一會兒,顧徐氏擦了擦眼睛處的濕潤,又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發頂,哽咽地說道:“謝謝蓉娘心裏還記掛著行墨了,但這雞蛋啊,嬸子可不能要,你快些帶回去,留著自己吃。”
這孩子家裏什麼情況,顧徐氏是知道的,攤上一個這麼不爭氣的爹,日子過得本就艱難,所以這幾個雞蛋,她無論如何也是不能收的。
而李嬌蓉雖然性子軟,可偏偏此刻卻固執極了,她把雞蛋捧到顧徐氏眼前,一字一句地答道:“顧嬸,我不吃雞蛋也行的,給顧二哥吧,他還要考試。”
說起考試這事,顧徐氏的眼睛更紅了,她搖了搖頭,“你二哥今年不去考了,隻能等到明年去了。”
不考了?李嬌蓉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似乎不太能理解為什麼顧行墨今年不考了。
她緩緩低下頭,望著手裏的這幾個雞蛋,悄悄地咽了下口水,小聲說道:“就算不考了,這也是留給顧二哥補身體的。”
這幾個雞蛋是她瞞著爹爹偷偷攢下來的,雖然不多,卻也攢了很多天,是一定要留給顧行墨的,吃了雞蛋,身體就能好,這樣才能去好好考試,雖然今年不去,但明年去考試也是需要一個好身體的。
李嬌蓉伸出手,愛惜地摸了摸雞蛋的外殼,心裏想道。
這孩子是顧徐氏看著長大的,雖然性子柔柔弱弱的,可要是強起來,怕是誰說話也不好使,一時間她也沒了法子,隻得接過了雞蛋,又把小姑娘往屋裏攆,招呼她一定要在家裏吃完早飯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