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見鶴自張府大門跨出,周遭一片死寂,此刻,街道空蕩,唯有他的腳步聲,沉悶而清晰,在他的耳邊不斷回響。遠處,更夫那悠悠的梆子聲,於這濃稠夜色中飄來,顯得格外突兀,為這靜寂的街道無端增添了幾分悚然之意。
他仿若融於暗夜,身形一閃,迅速隱入一處無人的陰暗角落。眨眼間,身上那染血的黑衣已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幹淨衣衫。他抬手一丟,黑衣便被一團熊熊烈火瞬間吞噬,片刻間,就化作了飛灰,消散於風中,仿若從未存在過一般。
林見鶴抬眸,望向天上那東垂的彎月,月色清冷,灑在他冷峻的麵龐上。他喃喃低語:“這個時辰,鐵柱那小子,應該還沒睡下吧。”
砰砰砰……沉悶的敲門聲在這寂靜的夜裏驟然響起,仿若驚雷炸響。
“鐵柱,鐵柱,快開門!”
“誰呀?”門“吱呀”一聲,緩緩被推開,林謙睡眼惺忪地探出頭來。借著月光看清來人竟是林見鶴,他不禁埋怨道:“大哥,這都啥時候了,天大的事兒,就不能天亮了再說?”
“我把張在安全家都殺了!”林見鶴聲音低沉。
林謙聞言,瞬間瞪大了眼睛,那原本混沌的眼神瞬間變得清明,瞌睡蟲一下子全跑得無影無蹤。“啥玩意兒?!你可別拿我尋開心,眼下官兵正跟瘋了似的四處抓人呢!”
他急切地一把將林見鶴拽進屋內,神色緊張得猶如驚弓之鳥,“鶴子,這事兒可開不得半點玩笑,如今官兵滿世界搜捕,你咋還在這兒?”
林見鶴進屋後,端起桌上的水,仰頭猛灌一口,那幹涸的喉嚨得到些許滋潤,才壓低了聲音,沉聲道:“真的,我啥時候騙過你。”
林謙一聽,驚得下巴都差點掉落在地,好一會兒,才終於確定眼前這發小不是在說笑。“那你咋不趕緊跑啊,躲我這兒也不是長久之計,官兵遲早得搜到這兒來。”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屋裏來回踱步,腳步急促而慌亂,眉頭緊緊擰成了個 “川” 字,嘴裏嘟囔著,“這可咋整啊。”
林見鶴卻神色平靜,他伸手穩穩按住林謙的肩膀,沉聲道:“鐵柱,我爹娘的死,就是張在安那狗賊一手造成的,這血海深仇,我不報,誓不為人。如今大仇得報,這棲林鎮,我也沒啥可留戀的了。”
“隻是那群娃娃……”提及小龍他們,林見鶴輕輕歎了口氣,那歎息聲中滿是悲憫,“他們都是苦命的孩子,我這兒有筆錢,你幫我好好安置他們。”
林謙停下腳步,看著林見鶴,咬了咬牙,歎道:“你啊,都火燒眉毛了,還惦記著那群小乞丐。行吧,你放心,我肯定把他們照顧好。”
林見鶴心裏一暖,眼眶微微泛紅,動容道:“好兄弟,多謝你!”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遝銀票,還有幾張地契,那地契上的字跡仿佛在訴說著一段未竟的故事,“這房子是我之前買的,可惜我爹娘還沒來得及瞧一眼,就……”
林謙伸手接過這些,也跟著歎了口氣:“鶴子,你這一走,也不知啥時候咱兄弟倆還能再見。這房子我先替你收著,等風頭過了,你要是回來,好歹還有個落腳的地方。”
他把銀票和地契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櫃子上,轉身又從床底下拖出一個破舊的包袱。那包袱看上去飽經滄桑,仿佛承載了無數歲月的記憶。
“這裏麵有點幹糧,還有幾件舊衣裳,你帶著路上用。”林謙把包袱遞給林見鶴,那眼神中透著濃濃的擔憂,“你這一去,山高水遠的,千萬得小心。”
林見鶴接過包袱,沉甸甸的,那是兄弟間沉甸甸的情誼。他看著林謙,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倒是你,得格外小心,要是官兵刁難你,你就把事兒都推我身上,千萬別硬扛。”
林謙拍了拍胸脯,滿不在乎道:“你就別操心我了,我趙鐵柱在這棲林鎮也算混得開,官兵還能把我咋地。倒是你,出城之後,打算往哪兒去?”
林見鶴微微仰頭,目光仿若能穿透屋頂,直直望向那無盡的夜色,沉聲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天下這麼大,總有我容身的地方。”
林見鶴與林謙又嘮了會兒,隨後便趁著夜色,悄無聲息地出了門。兩人沿著那蜿蜒曲折、仿若盤蛇般的小巷前行,月光冷冷灑在石板路上,四周靜悄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