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忽然覺得這個被自己刻意遺忘的場景再一次變得鮮活起來,連今天的陽光,也和那天一樣刺眼。
“不用了不用了,”張清擺手,“我先走了。”
拒絕好意是她的社交原則。
尹衡卻比她更快地把棉花糖扔在她懷裏,張清手忙腳亂地接住,再一抬頭就發現尹衡已經走到宿舍樓裏。
“拿著吧,拜拜。”
尹衡用沒提東西的那隻手和她揮手示意,張清遲鈍地看著他拐進樓道裏,才扯著嗓子喊了一聲“謝謝”。
手裏粉色的棉花糖,如同燙手山芋,從手上燙到心裏,讓張清不知所措。
回到班裏,張清做賊心虛一般把棉花糖塞到桌兜裏,並下定決心再也不碰它。
送東西的人也許沒想那麼多,但拿東西的這個人卻受到了道德的譴責。
真是不公平,張清在心裏罵自己,怎麼人回來了性格也跟著回來了,又成了這副畏畏縮縮的樣子,這樣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張清!
晚自習鈴聲響起後,張清驚訝地發現今天又沒有周測卷。
賀雲露剛開完會,抱著一摞文件走進來,“焦愷,把這個發下去。”
大家都抬起頭來,看見賀雲露給了焦愷一遝小冊子,張清皺眉,她好像知道是什麼了。
班裏人少,焦愷很快發完,張清打開自己的小冊子,果然不出所料。
是九校聯盟組織的一次大型辯論賽,從張清他們這一屆首次開始,獲獎者是有機會加分或者獲得保送名額的。
大家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賀雲露像張清記憶中那樣把PPT打開,給他們講關於辯論賽的一些相關信息。
“那這個辯論賽呢,也是咱們學校和其他八個學校第一次以這種非書麵考試的形式啊,聯合起來,進行切磋,還是比較新奇比較有意思的,大家也可以看看你們手裏的冊子。”
大家就又一股腦地翻開冊子看。
“你們參加過辯論賽嗎?”賀雲露帶著好奇問他們。
“沒有......”
“哪參加過這個......”
同學們七嘴八舌地答。
賀雲露了然地笑。
這邊的教育資源分配不均,很多人第一次聽說少年宮是在語文卷子的作文裏,第一次聽說天文館是在數學卷子的案例上,很多在成長的過程中該有的鍛煉思維和邏輯能力的活動,都被各種各樣的補習班取代了,最具有開拓性的補習班竟然是奧賽班,而隨著奧賽加分政策的取消,奧賽班便如昨日黃花消失在家長和孩子的視線中。
大城市的孩子們把辯論當做表達自我、鍛煉口才的途徑之一,可對於這些在書山題海裏泡了多年的學生們來說,那隻是考一個好學校的跳板。
而且這個跳板一不傳統二不穩固,充滿了新穎性和不確定性,讓那些蠢蠢欲動的學生們逐漸冷靜下來,重新翻開桌麵上的“五三”。
說白了,在開會的時候,各班班主任就沒有想過要讓自己班的孩子們去參加這個辯論賽,百日誓師已經過去了,也就是說離高考隻剩下不到三個月的時間,這個時候多做一套卷子,多背幾個單詞,比什麼亂七八糟的辯論賽重要的多!
賀雲露也不可免俗。在這個學校待了這麼多年,連她自己也失去了最初作為一名人民教師的熱情,她已經被每年、每學期、每個月的分數和成績抹掉了靈氣,磨成了應試教育需要的樣子,又哪來的勇氣去勸說這些孩子們為了一個並不可靠的機會浪費掉寶貴的時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