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直到子時，林墨婉都沒有說要查下去。
無他，實在是太困倦了。林墨婉進廂房就往床那邊走，又忽然想起來自己要給母親寫信。打了長長的嗬欠後，林墨婉還是強逼著自己打起精神，開始研墨寫信：
母親萬安，女兒一切都好，勿要掛念。女兒近日遇到一事……
路遠淮這邊雖然沒有得到林墨婉的答案，但他心下想定，便悄悄傳信讓埋伏的人回酒樓暫歇。
沒錯，這座表麵上迎來送往八方貴客的攜芳樓，背地裏從店小二到燒火雜役，個個都是路遠淮親自教出來的好手。
桌子上晾著還未幹的信，林墨婉就已經開始做夢了。
很沒道理，她夢見了路遠淮的小時候。
他被一個少年模樣的路芷抱起來舉過頭頂又放下，路遠淮樂得一直拍手大笑，讓夢裏作為旁觀者的林墨婉也忍俊不禁。
小不點路遠淮太可愛了。他有溫柔的娘親和嚴厲的父親，可父親母親常年不在他身邊，
他最喜歡的是還是一臉帶笑的舅舅，也就是路芷。
路芷會抱著他教他寫字，也會帶著他練武，把他當石頭一樣背在背上，綁在胸前，大腿上當訓練。路遠淮不僅不惱還特別乖，就算把他綁的很緊很勒他也不叫。
不過路芷有時候也會說一些很奇怪的話，說路遠淮這個小豆丁就不是熊孩子那一掛的，路遠淮聽不懂熊孩子，但很喜歡熊。路芷問他想要什麼，他說想要熊孩子。路芷笑得捶胸頓足，連連讓他別太離譜。
他雖然聽不懂路芷的話，但會跟著路芷一起傻笑。
看著路遠淮傻笑的模樣，林墨婉眼眶突然一陣酸澀，她醒了。燭火仍是通明，隻是窗外黑如墨，屋內是燈火通明，由簫與絡清在榻上已然睡熟。
她想起那天月下談心，路遠淮告訴他關於自己舅舅的事。他的眼裏盛滿熠熠的星輝，仿佛還是那個驕矜的路氏公子。可如今的笑意比起夢中的他，總是少了點溫情。
她坐起身，猛然回憶起，有幾次不經意望見的路遠淮的雙眼，有著她當時看不懂的情緒。現在做了這個夢之後，她才明白之前是沒有對比。
他那雙眼裏翻湧的情緒太過複雜。林墨婉不是個蠢人，恰正相反，她是個聰明的，隻是經曆的事情太過單純，她並沒有去探查別人內心的習慣，總是有一種禮貌性的尊重。
即使是路遠淮，她也從未問過什麼不該問的話。她知道路遠淮身上有秘密，她如果真正想定了去猜，她一定會猜到的。
可是她又很迷茫，這麼久以來的相處，她對路遠淮的感覺已經說不太清。或許人總是在旁觀別人的人生時透徹豁達，而在自己的內心裏卻一團亂麻吧。
她要承認的是，現在的路遠淮，是她生命中不能缺少的人之一。何況，她的確有一個親生母親，是他曾經最重要的長輩。
她微不可聞地歎氣，本能想繞開的定論總是會以一種更加直接的姿態闖入她的腦子。自己現在的生活，難道也是路芷爭取來的？
她無法抑製地去想，若真如此，那她所感受到的愛不是因為她是林墨婉，而是因為她是路芷的女兒。
她有些難過。所以即使走了近一個月，她也不想承認這樣的事實，似乎隻有她自己單方麵的不承認，這件事就做不得數。
林墨婉不想給自己徒增煩惱，便又準備躺下。一枚暗器卻在此刻穿窗而來，直直飛入她的枕下。
她取出來，打開暗器上夾帶的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