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秀心下一驚，警覺問道：“你怎麼曉得我認得龍武？”王文棟笑了笑說：“二少奶奶不要緊張，我在咱們紗廠工作。今天少爺過滿月，東家讓我們休息一天，我就來大院裏聽戲，沒想到能碰上你。我叫吳武梁，以前和龍武在高涼縣扛活的時候認識的。”嵐秀稍稍鬆了口氣，假裝問道：“龍武出啥事了？他不是隨他爹殺豬賣肉嗎？”王文棟歎了口氣說：“他因為參加農協，被縣公安局抓起來了，打了個半死。他爹四處央人，花錢不說，連個響聲都聽不到，真真是提著豬頭找不到廟門。秦家三少爺放出話來，說隻要你出麵說句話，他肯定放人。龍武他爹還去找你爹，不頂用。”嵐秀想起秦君青和她說過“隻要開口就放龍武”的話，之所以沒有想救他出來，一是她並不覺得自己在秦君青眼裏說話有分量，二是她非常在意眼下的生活，也不想因為龍武讓秦君青抓住把柄，到頭來夾在兩兄弟間裏外不是人。嵐秀苦笑了一聲說：“吳大哥，你覺得我一個女人家，在秦家能有多大的能耐？秦家二少爺是對我不錯，可我畢竟是個妾室，連自個娃兒過個滿月，都由他娘出頭露麵。我一個窮苦人家的女子，能和誰爭哩！三少爺也不一定賣我麵子。”王文棟說：“和龍武扛活的時候，他和我講過，之所以當灘匪，和秦家對著幹，就是因為和你好過。凡事有因有果。這回農協抓人，其他人關了幾天都放了，現在隻有龍武和範學森還被關著，主要就是秦家三少爺記恨龍武，故意不放人的。前幾天我見了龍武他爹，老人也真是沒法子，在村裏娃被公安抓了，抬不起頭，才托我來尋你，指望你看在一個村人的麵子上，看在你倆曾經好過的份上，救救三少爺，求龍武出來，讓他少受點苦。眼看就年關了，你也不希望他在牢裏過年吧！”王文棟的話像錐子一樣，句句紮在她的心口。又像是一個時空的記憶繩索，將她深埋在心頭的往事一件件，一樁樁拉了回來。龍武孔武有力，容貌俊朗，敢愛敢恨，他和嵐秀偷偷徜徉在小徑，漫步在林間，曾不止一次向嵐秀表達過愛意。如果不是母親想通過嫁女子改換門庭，急著給三個哥哥娶媳婦，也許她能和龍武走在一起，過上平靜而簡單的生活。
洪濤的喊聲把嵐秀拉回到現實，嵐秀忙和王文棟道別：“我答應你，明天去試一試。”她回頭和洪濤說：“正好碰到我們村人，和他打個招呼。”王文棟匆匆說了一句“拜托”，又回到戲台下聽戲去了。
送走了清黨委員會的賴主任，周元山緊急通知召開了一次縣府會議，公安、建設、財政、民政、教育等部門和科室負責人均被邀請參加。秦君傑因去山東無法參會，秦君青作為縣公安局副局長也在被邀請之列。
各部門負責人進入會場後，趁周元山還未到，就開始互相打招呼，問詢年貨準備情況，詢問開會內容。整個會場亂糟糟猶如汾陰縣集市一般熱鬧。眾人竟然在周元山端著大茶缸走了進來也沒有要停歇的意思。周元山皺了皺眉頭，用蓋子在茶缸上拍了拍喊道：“靜一靜，咱這是開會，又不是趕集。你們都是部門的頭頭腦腦，有點素質行不行。”會場瞬間安靜下來。秘書張培中宣讀了會議議程。
周元山先講了關於清黨工作。他說道：“9月份，山西省黨部召開了全省第二次代表大會，第二屆執行委員會成立了。賴主任此次來汾陰，一是傳達了代表大會的情況，一是要求咱們縣繼續做好清黨工作。閻主席對此事相當重視，指示我們‘今日清黨，實為本黨之緊要工作。鄙意清其人,尤須清其法’。先抓一批典型出來，必要時可以殺幾個首要分子。這一點公安局要積極行動，主動作為。下一步縣黨部還要積極開展思想工作，仿照省黨部做法，建立自新院，將一些冥頑不化者送進去，從根本上徹底清除共黨對我黨的影響。”周元山抬頭看了看會場，將目光落在高普議和秦君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