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媒人自那日表明說親的來意後,因未得到確切回複,便尋了處驛店落腳,在等候的日子裏,王媒人可一點也沒閑著,她去考察了中山郡內有哪些應男女照麵之景的地方,經過一番比較遴選,終了將目標落定在清江畔那座有年頭的夏山亭。
此前王媒人就托小廝把落腳之處相告於甄儼,是以這次甄儼反客為主,躬自覓了來。
甄儼跨入廂房裏時,身後隻跟著兩名家丁,王媒人入眼後不禁問道:“郎君可叫我好等···誒,女公子怎未隨來?”
“小妹近日身子抱恙,不宜外出,不過有我這個次兄替她出麵足矣。”甄儼應付道。
“原是此故,無礙,郎君先坐。”
甄儼順勢坐下,直言道:“我此次前來是為給你個交代,上回說要同家父知會一聲,家父獲知說親的事後隻言由小妹做主,我問過小妹,小妹自是願意和袁氏二郎見上一麵,但他們二人是否能結好,我確是保證不了,望王媒人見諒。”
“女公子應允下照麵,便是個好的開端,我平生說過太多親,見過數對男女隻因一麵就發誓要絲連一世,世事難料,他們二人也難保不會如此。”
“王媒人說笑了,不知見麵之地袁家可定好了?”甄儼詢道。
王媒人抿了口清茶,回道:“在我來中山郡前,袁家的劉夫人,就是女公子未來的君姑,隻說讓我自己選定照麵之所,不過隻有一條,考慮到女娘不若男子般體力上乘,見麵之所是以需得安排在女公子這邊,我前幾日四處遊逛了番,以入眼清江邊上立著的那座夏山亭作結。”
“那見麵之期呢?”甄儼複問道。
“就定在七日後,郎君請放心,我會傳信到常山郡,將日期和這邊的情況向劉夫人一並道明。”
甄儼雙手半握在一起,橫於膺前,恭言道:“甄某記下了,有勞王媒人從中拉線。”
“實在稱不上有勞,就是動動口舌,比不上那些幹重活計的,不過郎君怎知我的姓氏?”
“之前小廝來傳言時,甄某特意詢過。”
“郎君心細如發,又翩然知禮,日後若看上了哪戶人家的女郎,可定要來尋我幫你說親,酬金方麵我會予以便宜的。”王媒人聞言倏地推介起自己道。
自薦的話入耳,甄儼覺著應下不是,置否更不是,遂尋了個理由讓自己脫身,“謝過王媒人的好意,甄某府中尚有事要理,就此告辭。”
“這驛店的木陛不甚牢靠,郎君下去可要小心些。”
當日王媒人初來此處,置身木階,每向上一步,都會耳聞到嘎吱作響的聲音,她覺著並非自己的過錯,而是這家客店的木階被蟲蛀了,內裏入腐,是以才生出提醒這番話。
甄儼聽後微頓,並未轉身回應些什麼,隻唇角漾起一抹笑意,隨之拖著步子下了木階。
書信順利送達劉夫人手中,劉夫人閱後便將見麵的時間地點同袁熙相告,袁熙此前就曾言過全依阿父阿母的意思,現下真到了要與人照麵的時候,又哪裏能推卻而置身事外。
臨赴中山郡前夜,劉夫人把袁熙召到房中,仔細叮囑他毋要在對方跟前失了禮節,若是這種事傳揚出去,那這座大將軍府難免不會淪為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袁熙一過耳便連聲應下,就算自己不甚樂意,可見人需有禮的道理他絕知須得躬行。
七日後,清江畔,夏山亭,袁熙帶著步景趕早到了約定之地,他此行前一直未打開過阿父阿母所相中女子的畫像,任它在畫缸裏吃灰。
太陽在東邊露頭不久,江上氤氳的白霧便已散去大半,僅剩的那些浮於遙處,若隱若現,袁熙移步至江邊,信手搭在欄楯上,憑眼一覽江水的粼粼波光,江風掠過他的麵龐,袁熙隻覺自己從沒有像現在這般清醒過。
幾刻後,江邊逐漸生了人蹤,有撐船的艄公,捕魚的魚販,還有些為友人折柳送別者,待陽光炙人了些,袁熙便又回到亭內,因百無聊賴遂背倚石柱開始冥想,亭邊僅有的一顆玉蘭花樹正吐著芬芳。
他輕嗅馨香,還未及敲開冥想的門扉,就為陣說話聲霍然打斷,睜眼望去,竟是那道萬分熟稔的青綠身影在向這邊趨近。
“女郎,夏山亭到了。”
甄婉嫕模糊凝見麵前這幅江景畫中的木亭裏另添有幾筆輪廓,於是開口猜測道:“雲浮你看,那亭子裏好像有位郎君,莫不是袁氏二郎先到了,走,雲浮,我倒想一睹在傳聞中克過兩任新婦的人形容作何模樣。”
“劉郎君···你為何會在此處?”甄婉嫕走進亭子,甫一看清亭內駐足的郎君,即愕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