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忍著點。”

痛!

宋婉卿鴉羽般的睫毛輕顫,眼眸微睜,便瞧見紮著兩個髻小腦袋紅著眼著急的在她眼前晃動。

宋婉卿瞳孔微震。

靈碧!

這般鮮活的靈碧,是她許久未見的。

宋婉卿伸手撫摸著靈碧溫潤的小臉,十六歲的靈碧肉嘟嘟可愛極了!

這般真實的觸覺,不像在做夢。

宋婉卿不敢置信的將手伸到眼前看著自己的蔥白似的手指,陽光穿過指縫,溫暖刺眼。

她從沒這麼渴望過見到陽光·····

不自主的握緊想要抓住指縫中的光,卻在觸碰到了肌膚溫熱的瞬間心頭一顫······

薄紗床幔被屋外的風吹得揚起,天蠶絲裹了金線繡的馬踏春風圖掛在牆上,大紅色的喜袍好好的掛在架子上,珠寶點翠的鳳冠擺放在梳妝鏡前······

這到底是不是夢?

“靈,碧?”宋婉卿試探的輕喊了聲。

“姑娘,頭還痛不痛?”

靈碧摸著宋婉卿頭上的傷口都快急哭了,哽咽道:“額頭都撞成這樣了,還怎麼見人啊!今日可是小姐您大婚的日子啊,都怪四姑娘,沒事帶什麼狗來咱們院裏,害的姑娘在這大婚的日子毀了容。”

靈碧說完又抹了把眼淚。

大婚?

誰大婚?

宋婉卿用手揉了揉額頭。

“嘶~”

宋婉卿沒忍住,痛得倒吸了口涼氣,片刻後又用力掐了把自己,熟悉的痛覺終於讓她清醒,

她好像重生了!

還是重生在她大婚之日!

宋婉卿記得前世的今日正是她與五皇子蕭景的成婚的日子。

她與蕭景成婚後,蕭景就借著城陽候府的勢力登上了那個九五之尊的位置。

等他坐穩那個位置後,拿著一封不知哪裏來的密信說城陽候在北境勾結密謀造反,隨即下令將城陽候府上下百餘人就地斬殺。

得知消息的她在他寢宮外跪了三天三夜,然而裏麵此起彼伏嫵媚的求饒聲響了三天三夜。

那女子的聲音她認得······

第五日,宋柳穿著薄紗從裏麵出來,身上點點紅痕晃得她眼花,

宋柳卻不以為然的告訴她蕭景當年娶她不過是想借城陽侯的勢力登上皇位。

如今大業已成,宋清舒留著無意,便隻有死路一條了。

而那封密信,是她偷拿了宋清舒的筆墨,仿寫的。

宋婉卿聽後無助的跪在地上哭著求宋柳放過她的家人,

因為他們待她不薄,將她從難民裏救出來,讓她成為城陽侯府的四姑娘,捧在手心長大,疼惜她愛護她。

宋柳卻用最怨毒的目光看著她,逐字逐句道:“宋婉卿,你知道嗎,我最討厭你,你生來便坐擁一切,不用算計,不用費勁搶,便能過上最奢華的生活。”

“而我生來便低賤,難民堆裏我踩在屍體上拚了命才爬到宋清舒麵前,他卻要將我送給一對普通老百姓,我裝可憐,裝柔弱,裝聽話,讓他心疼他才留下我的。。”

“別以為他做了不得了的善事,是我,是我自己拚了命爭取來的。”

宋婉卿眼淚都流幹了,她從沒想過有些人生來便惡。

後來她被拖拽著入了獄,宋柳毀了她的容貌,挖了她的眼,砍了她的雙手,做成了人彘。

日日用烈酒裹著粗鹽泡著。

那些時日裏最熟悉的莫過於疼痛,她的呻吟無人聽,叫喊無人應,直到後來那些疼痛成為習慣。

又不知過了多久,宋柳來了。

她隻記得,在那漆黑潮濕惡臭的牢籠裏,宋柳告訴她,那個愛她的父親沒了,那個寵她的兄長在去北境的路上被蕭景設下的埋伏當場射殺。

侯府被夷為平地,侯府的人被斬首之後屍體至今被懸掛在城牆之上,無人敢為其求情。

她知道仇人就在眼前,可她卻無能為力。

刹那間,早已麻木痛覺席卷全身,一股血腥味從胸腔一直蔓延到嗓子,漫天的紅梅灑落。

她在紅梅墜落間看見了父親的笑容,兄長朝她伸手,身後突然突然響起了廝殺,兵器與戰士的嘶吼聲震耳欲聾。

她想若是重來一次,她要讓那些曾經辜負她的人,讓害她全族的人得到報應,可還有重來的機會嗎?

可她也終是笑了笑,空洞的眼眸慢慢合上······

漆黑的酒壇上一個沒了雙眼的女子,她臉頰凹陷麵色蒼白毫無生機,唇角泛著詭異的笑·····

宮城在廝殺之後,血腥氣彌漫了整個皇宮。

一雙軍靴停在酒壇麵前,男子眉頭皺了皺,雙手撫摸著酒壇,歎息道:“這不該是你的結局。”

她看不見麵前的人,陌生的味道,卻有著讓她放心的安全感·····

她咽下最後一口氣,含恨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