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佑四年。
聖人自登基以來屢試仁政,推行新政,重文重儒,鼓勵讀書,朝廷也多用寒門子弟,撰新曆修文典。這大晉日漸富庶,山河海晏民生安樂。文典稱:“景佑盛世”
京畿地處中原,天子宮苑居中。南出東華門,又有東西二街,東街茶館酒肆,不拘他是落魄舉人風流才子,還是世家的公子入仕的官家,三兩人聚在一處吟詩作對,辯文論詞。人聲鼎沸豪氣萬丈甚是熱鬧。
西街的鋪麵多是些胭脂首飾,絲綢布坊。蕭錦瑟從一間珍寶閣出來,兜著圍帽也瞧不清麵色如何,隻見那一旁身段勻稱,眉清目秀的丫鬟綠韻倒是氣呼呼的追上來,朝她家小姐道:“都是些殺千刀的白眼狼,公中的盈利全進自己口袋了。我就說呢,眼瞅著鋪子裏的營生不錯,有些老主顧的。怎的帳麵上左右沒了銀子。小姐怎的輕易放過這些刁奴。打殺一頓,賣了給人牙子去。”
蕭錦瑟眉頭緊鎖,也不置可否。隻催促綠韻盡早回去,免得叫母親擔憂。
蕭錦瑟的父親蕭遠山三年前得了急症,藥石無醫折騰了半年終是去了。她父親是沒落戶出來的,一個老母親沒趕上好年月竟是餓死的。也沒個兄弟姐妹幫稱。好在蕭遠山為人機敏,刻苦努力,文章做的好,得了功名入了仕。被宮裏的主子看中指了身邊的近侍女官顧氏做夫人,顧氏母家本是皇商出身,嫁與蕭遠山也算的是高嫁。女婿年輕有為前途光明,顧府也是高興,便舍了大本錢在京畿與她女兒買了十間鋪子,並些田產,珠寶頭麵做傍身的嫁妝。蕭遠山倒也爭氣,二十幾年勤懇也掙了個從二品的禦史大夫。隻是天不假年,蕭遠山過世,稚子年幼一屋子女眷,幾個老仆。又沒了別的營生,各下鋪子裏的管事見蕭府的主母不甚問事,明裏暗裏也貪墨了不少,以至於蕭府日漸拮據起來。
蕭府的大哥蕭起雲是個庶子,生母是府裏的柳姨娘。如今三年孝期已滿,雲哥兒想去投軍。他父親沒了。家裏使不上力。蕭錦瑟便想著湊些銀子給大哥哥尋個門路。親自去鋪子裏支銀子才知道了這些子醃臢事也是氣得不輕。
方進了府,門廊上的福伯便遞上來一張燙金的帖子:“姑娘,忠勇侯府的人前後腳剛走,說是府裏的表小姐做壽請姑娘過去熱鬧熱鬧。”福伯一臉的喜氣,是打心底裏高興。這忠勇侯府跟蕭府也有些淵源,蕭遠山做地方官時,與任都指揮使的李近南一見如故,甚是合心,商議說待蕭遠山娶妻生子便結個親家。蕭遠山長子是個兒子便也不說了,得個女兒恰是正妻所出,長的粉雕玉琢煞是可愛。兩家雖是沒有明麵上說出來,心底裏到底是認了這門親事的。明德末年,荊州兵變李近南戰死,因是首功便得了個忠勇侯的蔭封。長子李靖襲爵,次子李晏也從了軍,得家裏幫襯做了個七品校尉。李家越發興旺發達,蕭遠山在世時,兩家尚有走動。到蕭遠山病逝,忠勇侯府隻叫了個管家上門吊唁。蕭府已是日薄西山下,侯府也是想撇清了蕭家。畢竟蕭府裏沒了蕭遠山,猶如大廈將傾,自古人往高處走,怨不得什麼。
蕭錦瑟撰著手裏的帖子有些恍惚,倒也不忍叫福伯白高興。便說著:“知道了。”徑直往母親院子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