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喜歡他(1 / 1)

原曆17年,北部的戰爭頻發,我站在兵營前,送別他時,從未想過那是最後一麵,那天我是威風凜凜朝議大將軍,他是我最忠誠的副將。

那日我向他跪下,眾目睽睽,絲毫不膽怯,我喜歡他,整個齊國都知道,哪怕那年,我已經40歲了,他比我更加年長,我們的臉上續滿了胡須,我最後抱了他,這場戰爭很凶險,身為將軍我們都知道。

我在邊疆出生入死的30多年,大大小小戰爭經曆幾百場,所以我相信他能平安歸來。

他走的那幾個月,我吃到了許多果實,都是不遠的城中,老百姓們送的,從西瓜到蘋果。

再到我們共同栽下的樹上落了雪。

剛11月的時候,那場戰爭,贏了,前線,剛剛傳回來,這一條急報的時候,我高興的熱淚盈眶,我們都40好幾,這個年紀雖然不算太老,但也可以告老還鄉。

出生入死的日子,我們再也不想過了。

隻想尋一處安靜的地方,他喜歡釣魚,我便在他身旁,陪他釣一輩子的魚。

大軍回營的時候,我將臉上的胡茬剃了個幹淨,從早晨坐到傍晚。

終於夕陽西下,馬蹄踩在地上砰砰作響的聲音,踏入了我的耳朵。

我驚喜地站起,卻又因為早些年打仗落下了病根子,而又不得不坐了回去。

打了勝仗,我自然是高興,兵將們走進軍營的時候,我向隊尾看去,我想看看他,我忽略掉了,士兵們低落的情緒。

隊伍的最後麵,是三匹馬,我的笑容逐漸僵在了臉上,在軍營中,三品以上的官員戰死,須得馬革裹屍,用三匹戰馬拉著。

我自私的想,萬一,萬一是其他的將軍出了事呢?甚至我把我從小到大最好的戰友都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我唯獨不敢去想,腦袋裏麵最深的那個名字。

我踉踉蹌蹌的跑過去,在沒有掀開那匹布之前,我甚至還在想,以後該怎麼辦安置這位將軍的家人。

我手指顫抖著,撩開了那匹布,那一瞬間,我雙膝一軟,跪了下去,腦袋裏嗡嗡作響。

“大帥,節哀。”

我不知道是誰說的這一句,眼淚從雙頰,我將他抱在懷中,他的臉上已經有些斑點,應當死了有幾日了,我上過戰場數百次,不會不認得,我再也不能騙我自己。

我是一個將軍,不能失態,更不能渙散軍心,我隻敢無聲的流淚,眼淚滴到了他的臉上,士兵們被招呼離開,軍營的大門前,隻剩我們兩個人。

我終於是忍不住,埋在他的脖頸間,哭出了聲,可笑我剛才還在想怎樣對待這位將軍的家屬。

我該怎麼對待他的家屬?我就是他的家屬啊,他什麼都沒有,隻有我,爹走之後,我也隻剩下他了。

腦袋中的聲音越發清明,他死了,死在了這個冬天,明明我們承諾好,年終一過,便告老還鄉,如今隻剩下幾天了,他卻早早的離開了,獨留我一人……

在醒來時,我已經在床榻上,軍醫告訴我,我暈了過去。

我怔怔的看著床頂,喉嚨中間吐出嘶啞的聲音:“他呢?”

軍醫閉上了嘴,不再說話。

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後有人叩響了門,我輕聲說道:“進來。”

“長青。”那人說道,他是我從小長大的友人,“木頭要下葬了,你去看一眼吧。”

我將頭偏過去,道:“葬吧。”

我不敢看,我怕了,我不敢想,因為我分明知道幕後的真凶是誰是害死他的元凶,我卻不能反抗。

忠君愛國刻在了林家人的血肉裏,當今聖上沒有大的過錯,甚至算得上是一位明君,帝王衡量之數,我不明白,但同時也恨不了坐在高堂上的帝王,我不能引起戰火,否則對不起百姓送給我的那麼多果子。

但我更加清楚的是,害死他的人,其實是我,如果不是因為我,江哲便可以成為獨鎮一方的將軍,也不會在惹人猜忌。

從那天以後,我將我所有的怕,轉變為恨,我不敢恨帝王,但我感恨將他一箭穿心,殺了他的人,恨意牢牢的刻在我的血骨裏,我沒有選擇告老還鄉。

而是像我年輕一樣,一次又一次的奔波在前線的戰場,原曆三十年,我50歲的時候,見到了殺死江哲的真凶,巫蘭王,我不顧自己的性命,乘勝追擊二十餘裏。

當年他將江哲一劍穿心。

今日,我親手割下了他的頭顱,我雙手顫抖,再也提不起我的長槍。

巫蘭王死之前,狂笑著對我說,:“那個呆子,他死之前,我問他是否對人間還有留戀,你猜說什麼?他說,阿苔……你看他死前,都沒有念到你……”

巫蘭王沒能說完。

我殺了他之後,全身就像被抽了筋一樣,癱軟在地,阿苔,是我的小名。

遠處一發暗箭射了過來,我沒有躲,箭的冰涼刺入心髒,冷極了,江哲會不會比我更加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