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元旦,飯店生意一家比一家興隆,傅佳和她的同事們也被派駐到不同檔次的飯店幫忙。
利用公司放的三天假期,王其華來到煙台火車站,在售票處的黃牛手中,經過討價還價,最終加價三十五元買了一張晚上十點三十七分開往北京的臥鋪上鋪票。第二天早上九點五十八分,火車到達霧霾重重的北京站。下了火車,又在黃牛手中加價二十五元買了第二天下午一點二十七分返回煙台的硬座票。
在出租車專用通道排隊上車後,王其華對司機說道:
“師傅,四五十塊錢的車程,幫忙找一家中檔賓館。”
“好的,沒問題。”
計價表顯示五十三塊錢的時候,出租車停在了一家門麵不錯的賓館門前。接過司機找的零錢,王其華道謝後,關上車門,抬頭一望隨口念到
“冠越賓館,書法應該是歐體吧。”
二十分鍾後,一位操著方言名叫陳硯鄰的安徽人住進了冠越賓館的203房間。
王其華放下背包,一頭囊在床上,呼呼睡去。四個小時後,王其華從床爬起來,簡單洗漱後,拿起背包出了賓館大門,四下張望了一下,扭身向頭朝著右邊信步走去。
大約走了兩公裏的路,王其華看見了一家蘭州牛肉麵館。
“老板,大碗韭葉子,幹辣子,倆茶葉蛋。”
饑腸轆轆的王其華,早飯、午飯和晚飯都聚在這一晚牛肉麵裏了。在等牛肉麵的空檔,王其華端詳起牆上的價格表,考慮到這裏是首都,價格並不算貴,全國人民都知道,北京市政府每年都從財政中拿出大筆的錢補貼農副產品價格。
填飽肚子,王其華打車到王府井書店,買了兩本關於精神疾病方麵的書籍,返回居住地附近,又找到一家商店,買了一桶康師傅方便麵,一根雙彙火腿腸,一袋榨菜,兩瓶青島啤酒。一路晃晃蕩蕩走回賓館。
接了一電熱壺水坐上後,打開電視機,調到北京台,看了一會,覺得沒啥意思,又拿起遙控板開始了自我折騰。
離婚時,王其華主動把家裏的電視機給了澤蓮的父母,2100塊錢的牡丹平麵直角21英寸黑屏電視機,對於當時每人每月80元工資的小兩口子來說算得上是天價。
每當小兩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時,王其華總是拿著一本閑書,有一眼沒一眼的看看屏幕,主要精力還是放在書上,澤蓮早已習慣了他的行為,因為王其華看某些國產電視劇時,常常開口大罵:
“這編劇真舍得瞎編,真他媽的把觀眾當白癡!”
每當這個時候,澤蓮也歎口氣附和道:
“將就個故事會的水平也行啊?!”
往往連頻道都懶得換,直接就把小兩口氣到床上看書去了。
拿著遙控器折騰夠了,王其華打開包取出兩瓶啤酒和榨菜,又取出一遝稿紙和半截中華HB鉛筆,用鑰匙起開瓶蓋,坐在了桌前。
他要為傅佳寫首詩。
第二天,當王其華在火車硬座車廂找到座位坐下時,心裏說道:
“這黃牛沒騙人,還真的靠窗哎。”
車啟動後,王其華敷衍了幾句同座旅客的問話後,就將臉轉向了車窗外,他沒有一點聊天的興致。
離婚前,兩口子還時不時做幾個菜,招呼各自的同事朋友來家裏吃個飯,離婚後,王其華從未請過任何人到家中做客。
同事朋友一開始也張羅著給他介紹對象,但看到王其華無所謂的態度,大夥也漸漸沒有了熱情。
所謂孤獨,有時候,是因為想有所依附。如果拋開這個依附,拋開這個想,再回頭,彼時彼地是曾今彼此的存在,因曾今的存在而起的懷念,並不是孤獨。
冬季的華北地區,空氣幹冷,蕭瑟單調的景象起到了催眠的作用,昏昏沉沉中王其華趴在小桌睡了過去。
大約四點鍾的時候,王其華被手機鈴聲驚醒,接了電話,沒等對方說兩句,就聽王其華回到,
“小劉啊,電話費多貴呀,我在外地,你把問題發在我BP機上,我也回到你的BP機上,哈?!”
電話是公司銷售部門的小姑娘打來的,每逢節假日看房的人都比平常多很多,也是銷售部門最忙的時候,客戶少的時候,銷售人員再輪換著休班。
正當王其華拿著BP機看著同事發來的問題,腦子運轉著組織語言的時候,BP機再次響起:傅佳發來了信息。
王其華怕分心,並未翻看信息內容,而是專心地在手機上輸入答複同事的文字。經過和公司同事幾次往返,問題最後得到了解決。
王啟華整理一下情緒,翻看傅佳的信息:
“哥哥,你現在在哪兒?放假了嗎?這一陣兒很多公司年終聚餐,可把我累壞了。明天我能放兩天假,我想見你一麵。我想你。”
就這麼幾行字,王啟華看了一遍又一遍。
硬座車廂的暖氣不太好。
睡了一覺後,王啟華身上感到一陣陣發涼。他拿出方便麵,火腿腸,開始忙碌起來。在開水水箱接水泡上麵,回到了座位。
方便麵特有的香味兒,彌漫了大半個車廂。
王啟華聞不得別人吃方便麵,往往能熏得他退避三舍, 可一旦自己吃起來,用大快朵頤來形容一點兒也不為過。
吃完方便麵,身體暖和了起來。王啟華雙眼望向窗外,又陷入了沉思。
佛陀不三宿桑下,三宿即生情。不想有這個果,那得先斷了這個因。人與身外之物,終有一別,人人都能看的破,但卻忍不過。
老天總要呈現一種結果,有時不免慘烈。舍與不舍,皆為宿命;假以時日,終得平靜。
當理智回歸之時,王其華又將湯顯祖“情而已”式的一往情深,死死地封在了心底最深處。
“世事無常,我自己都不知道最終結果怎樣,哪有資格兒女情長!”
晚上11點的時候,王啟華乘坐的出租車,來到了傅佳租住的小區門外。借著昏暗的燈光王啟華找到了傅佳所在的那棟樓,2單元2樓左手。
傅佳也才從幫忙的酒店回到家裏沒有多久, 聽到敲門聲,隔著門,警覺的問道
“誰呀?”
“多多,是我。”
聽到熟悉的富有磁性的聲音,傅佳打開門,一把摟住了王啟華的脖子。
“天呐,真的是你。怎麼這麼晚?”傅佳興奮異常。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從你嘴裏就說不出正經話。”
王其華放下包,手把著傅佳的雙臂:
“讓我端量端量你。啊,不化妝的多多,原來是個半截眉。挺好,過於完美,就沒有別人的活路了。”
“討厭呐!你吃飯了嗎?我隻有掛麵雞蛋火腿腸,沒有吃飯的話,我領你去外麵吃。”
“雞蛋掛麵不是挺好嗎?做給我吃吧,我先擦把臉。”
吃了一口傅佳煮的麵,王啟華說道。
“嗯,挺好。麵條是熟的,還有鹽味兒。”
“有吃的還堵不上你的嘴呀。你慢慢吃,我去小區門口商店買幾瓶啤酒。”
傅佳拎著東西回來的時候, 王啟華已經將麵條吃的差不多了。傅佳調低了電視機的聲音,打開啤酒,兩人就著雞腿兒和酒鬼花生米,輕鬆的嘮起了嗑。
“多多,衛生間成堆的洗漱用品和化妝品都不是買的吧?”
“對,每次培訓完,一般酒店和賓館基本上都送這類小禮物。這隻是三分之一,大部分都送給了這個小區熟悉的、不太熟悉的人。你走的時候也拿一些吧。”
“我是一塊兒得其利是肥皂走天下。”
“那倒是”
“多多,我為你寫了一首詩。”
王啟華打開包,取出稿紙遞給多多。多多趕緊接過來,打眼掃了一下:
“哇!哥哥,你的字好漂亮啊,太帥了!我先不看。一會兒你讀給我聽。”
“我是字不如人的典型。”
“我喜歡你清秀、憂鬱、書生氣十足的樣子。”
王啟華哈哈大笑,舉起杯子與傅佳相碰。
“多謝多謝。”又順手包中拿出一遝錢。
“這是8000塊錢。年終獎金我發了18000,拿去用。”
“我不要,那首詩就是最好的禮物。”
“你們這個行業的工資水平,我多少了解一些。你孩子的撫養費、學習鋼琴的花銷,你母親的生活費,冬季的取暖費,都是一大筆費用。你省錢的地方隻有一日三餐,花錢的地方隻有衣服和香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