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的夜晚,萬物俱寂,道路盡頭,有一道金光,光裏有一扇門緩緩打開。道路這頭,有一老婦跪在街邊,手裏握著三柱香,老婦人輕輕吹了口氣,香燃燒散發的煙便搖搖晃晃向那扇門飄去,老婦人把香插進麵前的香爐,香爐前,還擺著各色貢品,貢品前,又有一排位,寫著:穀家屯烈士之靈位。老婦歎道:“總算是結束了,哎……”
穀平安從屍海中醒來,他同時也看見許許多多的靈魂從屍體裏坐起來,幸好,這些人生前雖然缺胳膊少腿,死後卻是完好無缺。穀平安站起來,腳下一片血肉模糊,有炸飛的人的肢體,混著泥土和鮮血,滿地都是如此。穀平安有些茫然,記得他是在端著機槍和敵人火拚來著,戰友們一個接一個在他身前倒下,他的槍也快沒子彈了,他有些絕望,裝備實在太差了,他的戰友們幾乎是拿著大刀和日本人拚命!穀平安聽見槍裏一聲空響,歎了口氣,端著沒有子彈的機槍向前跑去,今天就是拚命也得用這鐵塊子砸死一個日本人!有股力量飛進了他的心髒 ,在心髒裏旋轉,似乎把肉都給攪爛了,穀平安中彈了,他無可奈何地倒下了。
想到這, 穀平安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死了。他苦笑一聲,慢慢地走進了那扇門。門上有一牌匾,寫著:地府。
在穀平安的身後,無數人前赴後繼地邁入了大門。
奈何橋頭,有個小女娃,在一口大缸前跳上跳下,忙著舀湯遞碗,恨不得再長幾雙手,忙了許久,橋上的鬼一個也沒見少,源源不斷的鬼從地府大門裏湧進來,小女娃一臉生無可戀。
閻君殿裏,孟婆特意挑了角落的位置,歪在椅子上,悠閑地聽著殿裏的冥官們你來我往,唇槍舌劍。孟婆想著小女娃定然忙得不可開交,自己倒在這躲清閑,真是偷得一手好懶,不由得笑出了聲。
“孟婆,你在笑什麼?可是有對策了?”閻君殿裏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嚇得眾人皆跪了下去。大殿上緩緩現出一個聲音,眾冥官低著頭,不敢看一眼。
“下官,沒……沒有。”孟婆趴在地上 ,驚魂不定。
“那便噤聲。”那人又問,“諸位可商討出對策了?”
殿下有一高階冥官甚為虔誠地拜了拜,“回閻君,此次新鬼頗多,天庭欲遣一部分作為預神培養,自然是這些新鬼的造化,至於選何人,下官們以為,不拘身份,不拘地位,先到先得,自願前往。”
“準,就按諸位的對策去安排。”
“稟閻君,剩下的新鬼可要曆經十八層地獄刑法?是否入輪回?”有一冥官下跪稟告。
閻君道“今日七月半,入鬼門關的盡為忠誌報國之士,無需曆刑,送往輪回口即可。”
各層地獄刑官聞言皆鬆了口氣,今日新鬼數量眾多,若各層地獄刑法皆曆一遍,隻怕是要到明年還不得完結。
商討結束,諸冥官道退後便退出了閻君殿。
孟婆回了奈何橋,依舊搬了把椅子坐在橋頭,看著小女娃忙得快要哭出來,就叫她,“女娃娃,你停下吧,不忙了。”說著一揮手,排隊的鬼手上便都現出了一隻碗,孟婆再一揮手 ,碗裏便盛滿了孟婆湯。孟婆對著新鬼們說:“喝吧,喝完早入輪回,腳下小心,別掉進奈河了。”眾鬼聞言,端著孟婆湯一飲而盡,慢慢地順著奈何橋走了。小女娃看著神色安詳的鬼一個接一個從她身邊走過,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咬牙切齒地喊:“日本人該死,日本人鬼子該死啊……”新鬼們回頭看了她一眼 ,又回頭走了,眼裏都蓄滿了淚,卻掉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