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戲已至此,不若,由我為它再填上一筆。”
斜穀,魏舒帶著一襲淺灰色草帽,身上是近乎和牆壁融為一體的墨色青衣,語氣低緩而沉穩。
而端坐在他對麵的鍾會卻是麵露思慮之色。
按照既定的計劃,洛陽那邊扮演自己的角色已經選定,如今自己隻需要以近衛的身份在漢中參與這場戰役。
如此無論那位的部署和變化在哪段都是急速的呼應。
優勢在於自己仍舊處於這場戰爭的中樞,如若後世的中部戰場,可以隨時以極快的速度把握整個戰局的走向,哪怕是要急行軍襲擊洛陽,也不過幾日時光。
而缺陷卻也極為明顯,甚至不容忽視。
如此一來,若司馬昭那邊選用分兵的戰術,正奇相輔,外加那位攪局,則必將疲於奔命。
而如今,最缺乏的無異於時間。
畢竟無論是糧草還是軍心,都不可能比得過司馬昭那樣死死占據著洛陽這座大本營。
更何況,能否真正屏蔽天機,遮掩那位(左慈)的視角,鍾會心中並無半分把握。
而魏舒提出的戰略則是極為大膽,直接全軍壓境,類似於希特勒的閃電戰,以最快的速度奇襲洛陽,並爭取得到天下能人異士的雲集響應。
外加他研製的步戰之法,此番戰役未必便沒有取勝之機。
就相當於一次性壓上所有籌碼,勝則占據天下,敗則若鳥獸散去。
怎麼看,都是一場幾乎不可能完成的豪賭。
略作思慮之後,鍾會摸了摸下巴開口道:
“陽元此舉不無可取之處,然,若天命所歸,我等,又當何去何從?”
聽聞此言,魏舒卻是笑了,那笑容輕快而隨和,卻又張狂而肆意:
“先生,倘若其真有神鬼莫測之能,無論如何,我等都絕無取勝之機。
“先生當局者迷,若吾所料不差,其能耐,充其量不過是針對先生個人而已。”
此言一出,鍾會頓感茅塞頓開,心中遮天蔽日的雲霧瞬間被驅散了大半。
雖然仍未看到真正的曙光,但卻生出三分對黎明的期許。
畢竟,雖有疑慮,但時至今日,他從未信過命,也不認命。
“此計若成,自無需再多行試探,此計若不成,也不過折損些許兵卒而已。
“先生可知,您麾下的兵卒,從不惜命。”
那語氣很是平淡,若羽毛墮於空中並未半分聲音,那話語卻又是如此沉重,在羽毛接觸地麵的那一刻,從虛無中衍生出了千鈞之力,仿若巨石落於心湖,驚起滔天漣漪。
“而且,先生按自己想法去做便可,元之所行,不過錦上添花之舉。”
(計若成,是你之功,計若不成,我一人之過而已。)
每個人心中都存在個人的信仰和期許,鍾會描述的壯景,能打動魏舒那顆妄想寒門學子也能成家立業的心。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是天下有誌之士未曾出口的期許,將此賦予行動的,魏舒自問,自己,也不過是芸芸眾生之一。
魏舒帶著麾下兵卒走後,鍾會停留在原地,心中卻久久未能平靜。
曾幾何時,他雖看似勝券在握,實則是冷暖自知,這天下,從未有人能真正信任,子文充其量算得上半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