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園鎮怪事不常有，今天卻是有一件。
家住街邊的張姨、李嬸、王大伯都看見了，一個隻穿個小背心、臉上抹得跟唱戲似的小姑娘在街上找人，說要搞什麼“素人改造”。
誰聽過“素人”是什麼？
吃素的人？
大家紛紛搖頭，沒一個人想答應她。
這年頭詐騙那麼多，誰知道是不是騙子。
不過這不耽誤大家看熱鬧。
張姨、李嬸、王大伯搬個竹椅，在屋簷的陰涼處坐下，看這個唱戲似的小姑娘到底要幹嘛。
大熱天，南瑰額上滲出細密汗珠，卻不進門，探著身子在小超市門口跟裏麵的老板娘搭訕。
“嬢嬢，我們真的不是騙子，我看你長得好看，我想讓你幫忙，讓我給你化化妝，拍個視頻……”
對方眼神飄忽，衝她連連擺手。雖然皮膚黝黑粗糙，但五官依然能看出曾經的立體和精致。
而她大腹便便的老公則像對待乞丐一樣把她往外打發。
南瑰身子出了台階，腦袋還往裏探，“……就半小時……半小時都不行嗎？”
對方還是擺手，為了逃避她的邀請，已經招呼起另外的客人。
南瑰泄了氣，回身，對還在跟拍的明秋也擺手：“別拍了，沒戲。”
倆人一屁股坐在街邊的石墩子上，齊齊歎氣。
這是她們雄心勃勃回村的第三天了。
三天裏，立誌要當“帶領全村變美的女人”，“鄉村美妝博主第一人”的南瑰，連一單都沒開。
明秋小心地給相機鏡頭蓋上蓋子，弱弱開口“其實留在杭城也挺……”
聲音在南瑰杏眼怒目的瞪視裏越來越小。
為了能給阿姨嬢嬢們留下一個驚豔的亮相，南瑰今日精心打造了一個“夏日繽紛粉藍甜心妝”，柔焦啞光的粉色眼影，點綴了一點霧藍色，勾勒的那雙眼睛像在金粉裏撲閃的蝴蝶。
塗了亮晶晶唇釉的嘴開口：“不許跟我提什麼回杭城啊，我們在杭城卷得還不夠嗎？錄視頻錄到半夜，口紅試色試到我嘴唇發炎，就這金主爸爸還不滿意，說……”
明秋佯裝驚訝，指了指她鼻尖，“你鼻頭的高光好像掉了誒。”
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立馬閉上，“天太熱了！這高光是不是脫妝了啊！”
南瑰從背包裏拿出一麵折疊的方鏡仔細查看，鏡子很大，能容納下她整張臉，一般的小鏡子根本不夠她補妝。
還好，鏡子裏的妝容還算完美，鼻頭的確蹭掉了一點，她拿出高光盒，無名指在膏體上輕輕打圈。
再抬頭看向鏡子準備塗抹的時候，裏麵出現了一個白嫩的胖妹妹，雖然穿著寬鬆的T恤和長褲，還戴了一個漁夫帽，但露出的皮膚依然像暖玉一樣的白。
眼睛很大，臉蛋肉乎乎，像剛出爐的白糕，正在她背後的街道上往這邊走著。
南瑰受挫了三天的心又支棱了起來，如果漂亮的嬢嬢們不肯接受拍攝，那白白胖胖的妹妹會不會有機會？
她把鏡子和高光盒收好放回包裏，調整微笑，快走了兩步，迎上了她，輕輕對她揮了揮手。
白胖妹妹仿佛受驚的小白熊，抬起頭來看她，聚焦在她臉上之後，眼睛裏閃過顯而易見的驚豔。
南瑰得意：這回有戲了。
怕嚇到她，南瑰盡量輕柔開口，“你好，我是美妝博主，也是秋園鎮的，妹妹你長得好可愛，願不願意跟我拍個視頻？素人改造你聽說過嗎？”
女孩懵懵地點點頭。
“那太好了，你願意參加我的素人改造嗎？”
怕她說拒絕的話，南瑰再加碼她的貼心，“今天不方便的話，我們可以再約一個你方便的時間。在我家或者你家都行。”
女孩低下頭，似乎在糾結。
南瑰像一個即將售出大單，就差臨門一腳的奢侈品銷售，繼續攻克顧客的心理防線。
她掏出手機，打開自己視頻平台上的賬號，“你看，粉絲有10萬呢，這些都是我以前的妝容視頻，實力絕對有保證！“
她纖長的手指在屏幕上下滑動，做了極光粉美甲的指甲在陽光下泛出貝母般的光澤。
女孩終於點頭，微笑著開口，氣息卻是有點喘，嗓音低沉：“好啊，那你來我家吧。”
南瑰顧不得那些，趕緊接下，“好！什麼時候方便？”
女孩揚了揚手裏提著的袋子，“我就是出來買可樂的，現在就方便……反正我一天到晚都沒事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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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園鎮就像全中國大部分十八線小城鎮一樣，在夏天的大多數時候，有充沛的陽光和低矮的平房。每家院子牆頭都放了些不名貴、好養活的綠蘿、仙人掌盆栽，在藍天下肆意舒展。
穿過兩條巷子，就到了女孩家。
有些年頭的房子了，院子裏還鋪的是石板，縫隙有些大，拜秋園鎮春天連綿的陰雨所賜，裏麵長出了油綠的青草。
南瑰記得小時候，爸爸還在的時候，他們一家人去小姨家做客。小姨當時是個追求時髦的漂亮姑娘，鞋架上有好多高跟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