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湖底有月亮(1 / 3)

鴉雀無聲的走廊外,墨瑾側身抵在門上,手指不停地扣著衣袖,她的手無數次拿起再放下,最後一次,她跺了跺腳,咬牙推開了工作室的門。

不一會兒,從裏麵走出來一位全副武裝的工作人員,她正邁著碎步跟在其他工作人員身後,朝著林震宇的病房走去。

“所以,您認識鈴蘭嗎?還認識墨聞遠”,林景晏質問著眼前這個半身不遂的老頭兒。

林震宇的眼裏充滿了不可思議,然後是眼神的躲避。

——啪嗒——

兩位護工走了進來,替林震宇做著基本檢查,隻是有一位看起來笨手笨腳的,Alex歪頭觀察著,剛想說什麼,被林景晏一把拉過來捂住了嘴巴。

“你隻需要告訴我當年墨聞遠和鈴蘭發生了什麼”,林景晏故意提高了嗓門。

林震宇知道瞞不住自己的兒子,捶了兩下胸口,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鈴蘭和薑冉、景明都是校友,家庭條件不好但是學習刻苦努力,對待科研頗有建樹,畢業被推薦進了科研機構,第一個研發項目就是器官移植,不過找了個廢柴男人,沒多久懷孕就退出了。

她自身本就有免疫缺陷,非要給那人生孩子,最後葬送了自己,據說兩個孩子也死了一個。

林震宇邊說邊搖頭,“墨聞遠是自私之人,要是不自私也不會保小不保大”。

聽到這裏,其中一個護工像搖搖欲墜的樹葉,整個人需要倚靠在床頭櫃邊兒上。

林景晏示意Alex送走其中一個護工,自己則是站在虛弱的護工身邊攙扶著她,溫柔地說,“你聽到了,去坐下聽吧,你這樣我心疼”。

墨瑾摘下口罩,被扶到一旁。

林震宇不解地問道:“這位姑娘是?”

林景晏不耐煩地說:“當年被棒打鴛鴦的那位,墨聞遠的女兒。”

林震宇恍然大悟地看向他點了點頭,繼續說:“她父親的死我確實有錯,我沒有及時打120,可是他要是真的想救女兒,就不會敲詐我,還那麼貪心”。

墨瑾的頭腫脹到發燙,她低聲說道,“伯父,所以你是看著他死去的,對嗎”。

“這——”,林震宇閉口不言,臉上剩下懊悔和難過,他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和這姑娘的緣分剪不斷。

過去的時間裏,從天亮到天黑,景明被蒙住眼睛塞進了後備箱裏,她感受著一路的顛簸,整個人被蜿蜒曲折的路程折磨到想吐。

她怎麼都想不到秦叔會綁架自己,甚至來不及解釋就被勒暈厥了,秦叔怎麼會躲藏在病房,她隻是想找林震宇確認昏迷前發生的事情。

景明將胸前綁緊的手奮力砸在箱蓋上,她希望製造出聲響吸引注意,奈何無濟於事。

秦叔瞥了眼後視鏡,從容地丟掉了煙蒂,將音量調至最大,繼續向深山裏行進。半小時後,疲憊不堪的景明停止了掙紮。

車輛行駛進了望舒山,這地方自打入冬以來就變得人跡罕至,樹杈上還掛著未融化的雪,透著外麵的光反射進來晃得秦叔眼睛疼,他從胸口的口袋裏掏出一副茶色的墨鏡,不耐煩地咂了咂嘴。

“伯父,可以給我講一講鈴蘭的事情嗎?”墨瑾抬頭望向林震宇。

林震宇先是一怔,眼神飄忽不定地看向林景晏,隻見林景晏衝著他微微點頭,他歎息著說,“既然這樣,那我就告訴你吧,看來你父親不曾提起這些陳年舊事”。

當年,鈴蘭是秦酉亮的前女友,秦酉亮這個人很聰明,不過除了學習,對很多事情都漠不關心,包括喜歡一個人這種情感。

鈴蘭的長相是明朗舒服的那種東方美,她在那個係裏出了名的聰慧,因為喜歡秦酉亮就自己主動追求了他,在一起沒多久,她就因為受不了秦酉亮長期的冷暴力分手了。

後來,她遇到了墨聞遠,那個除了好看什麼都沒有的貨色,本來加入了國外實驗室的科研項目,卻因為懷了孩子不得已主動申請退出。

“你怎麼知道這些?你的年紀總不能是同學吧?莫非——”林景晏陰陽怪氣地挑眉看向他。

林震宇覺得自己的臉火辣滾燙,白了他一眼狡辯著,“我當年接送你媽,聽她說過一些,你當我是什麼人了”。

鈴蘭的孕期找景明探討過幾次實驗數據,因為薑冉過世後,秦酉亮的精神不太好,實驗擱置了一陣子,直到後來趙強找上門,才能夠繼續推進。

移植項目正式啟動的時候,鈴蘭那邊傳來了噩耗,為了讓她得到應有的報酬,景明給了一張支票給墨聞遠讓他好好照顧孩子,也算是仁至義盡。

景明看不慣墨聞遠那個窩囊廢樣,回來沒少為此歎氣。

鈴蘭身體有免疫缺陷,體弱生子也要承擔風險。那時候,她生產困難需要轉院,墨聞遠沒有勇氣接受50%壞的結果,堅持留在原先的婦產醫院,間接導致她喪命。

林震宇咬牙切齒地說,“墨聞遠如果不一直貪心地想要錢,我也不會見死不救,他這種人不該死嗎?利用老婆利用孩子,什麼都沒付出就做了小老板”。

“所以,你殺了他”,墨瑾冷笑道,“所以,你們這群人瞧不起別人的惡,卻把自己的惡當做上天的恩賜”。

林景晏的手掌蓋在墨瑾攥緊的拳頭上,衝著門外喊道,“宋燃,你們都聽到了,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刹那間,房間進來了兩名警官,跟在後麵的是吃棒棒糖笑眯眯的宋燃。

林震宇憤怒地指著林景晏說,“你坑老子,我可是你老子”。

“從你選擇和楊雪在一起,和景明分開的時候,我就沒有老子了。”

林景晏拉著墨瑾徑直離開了這裏,他穿過走廊穿過花園穿過所有明暗交替的地方,鼻腔裏潮濕惡心的藥水味兒逐漸變成了微風夾雜花草香,快到車跟前,他鬆開了那隻綿軟的小手。

墨瑾被林景晏一路帶到了大門外,她的眼睛像穿梭在迷霧裏看到刺眼光芒一般不適,淚水順著臉頰直流,心髒好像瓶口的塞子被拔開一般通暢,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從落水那次自己或許真的應該沉在湖底。

她看向林景晏高大的背影,想要再次握住的手,偷偷舉起又放下,她快速擦幹臉上的淚痕,向後退了幾步。

林景晏轉身開朗地說道,“我做到了,我答應你的,現在就剩下景明了”。

“謝謝你”,墨瑾沙啞著說道,“我好像被埋在水裏太久了,感覺這個世界有點兒陌生”。

林景晏拉起她的手說,“現在陌生以後熟悉熟悉就好了,有我在呢”。

墨瑾沒有回應,而是催促他快點上車,按照林震宇偷聽到秦叔要去的地方快速移動。

冬天,湖水在山裏更加地鮮活,碧玉似的顏色被銀白色的雜草包裹了一圈,臨近湖邊,那深不見底的幽暗被光線潑灑得增添了一份神秘,變得不再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