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很熟悉的薑研舟的字體，她抬起她的右手，手還是小孩手，小小瘦瘦，艾艾遮住燈火的明光，也遮住她心中的那縷悸動。
人與人之間關係的真假，她不想想也不敢想，建立在人性之上的東西，薄得像層紙，經不起打磨。
亦真亦假，混沌不清。
如果是允翎瑤，她會備受感動然後高興一整晚，如果是薑思韻，隻會淡淡一笑，然後作為交換也對他好。
人情似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她一遍遍地輕念著年少時學的句子，記憶裏有位眉目如畫的婦人抱著因為被人說壞話而傷心的縮小版的她，安撫著:“娮娮，以後你會經曆很多事，這些外界的聲音其實是個稻草人，你這隻小雀覺得它是人那便是阻礙你謀生路上的劫難，你覺得它不是人，那你的謀生路其實暢通無阻。”
“娘親少時也因這些耿耿於懷，可再大的磨難，回想起來也不過而已。時間的魅力在於它會保留美好而舍棄大部分無關緊要的記憶。世間美好那麼多，對得住自己，開心就行。”
再振聾發聵的大道理都比不上親身體驗來得深刻。
她默自綁好絹布，恰好此時傳來敲門聲，她走出去打開門，隻見姬靖川一身黑衣站在門口，眼裏似有星星閃爍地看著她。
“準備好了沒有？”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雀躍。
薑思韻拉住他的手，做賊般道:“走!”
他抱起她，直接從客棧走廊的窗邊跳下，稀稀疏疏地用輕功跳到離得比較近的一棵樹上，蹲在那觀察局勢。
“有人發現我們去挖墳了嗎？”她用著氣音問他。
他也用氣音回道:“沒有，我是在躲我的手下。”
“有人保護你不好嗎？”
“拜托，二皇子深夜帶一麵貌七八歲的小孩去挖墳這件事讓我那幫手下知道的話我英明神武的形象直接倒塌，況且這回來的路上還有薑研舟的人，我可不想被他指責教壞小孩。”他邊說著，邊抱著她在夜裏穿梭。
不久後他們來到一棵大樹底下，她抬頭往上看，這片樹林布滿許多螢火蟲，它們那些點點亮光一閃一閃地彙聚一起，像失足下凡的星星照亮這片黑夜。
姬靖川指著她腳下的地方說:“就是這。”
薑思韻變出雙月刃，猶豫一下後她還是問:“我們挖的……是誰的墳?”
“我的。”
“啊？!”
“我的墳啊。”他淡定地在地麵摸索著，摸到一塊凹石後將這塊石頭用力往地下按去，薑思韻站的那塊土地突然向上凸起一些。
他朝她擺擺手:“我要挖墳了。”
她急忙跳到別處，姬靖川找了個地方將佩劍向下一捅，左右抽插一番後往前一挑，一個石板便冉冉升起。他抓住那石板用力一翻，一個木製棺材呈現在眼前。
他看向薑思韻那張震驚的臉笑道:“過來幫個忙。”
她跟他一起把棺材蓋移開，棺材裏的東西都暴露在夜間。就著螢火，她見棺材裏有撥浪鼓和一些小孩的玩意，姬靖川從裏麵拿出個布娃娃遞給她，同她一同蹲在地上。
“開心嗎？”他問。
“開心。”
“你這小孩，又這麼深沉，天天死氣沉沉的，少年老成不一定是件好事。”
他指著布娃娃的肚子說:“這裏麵有通骨骼靈力的玉瓊液，薑研舟跟我說了你中毒的事，我算了一下你大概的年齡，你雖小但不會是現在這副模樣，應該這裏麵的東西可以幫到你。”
他忽而又好奇地看向她:“你平時過得開心嗎？”
“開心吧。”她愣住，抬頭望滿天繁星。
“那你不開心是怎麼做的？”
“不開心的時候我就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我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