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冠軍的這頓酸菜火鍋,吃的各位大汗滿身,心滿意足,在酒醉飯飽之後,所有人都挪不開步子了,小孩們吃完飯和大人們請示好,跑到於明文家看電視去了,而屋子裏的大人們,肚子仿佛被重重的巨物壓住,任誰使勁努力,也終究離不開自己的那把椅子。
這個重物壓迫感是幸福的,是享受的,是一種麻醉劑,緩緩滲透進各位的神經末梢,眼睛雖目視前方,卻失焦無神,這是吃飽飯最舒服的狀態。
整間屋子被水蒸氣的不斷填充,窗子上,牆上,屋子的每一個角落,甚至人的衣服上,發絲上,都略帶浸濕感,氣氛是那麼的輕鬆,大家不禁開始哼唱起來。
葛冠軍頹靠在椅子上,腦袋一歪,嘴巴裏開始哼哼啦啦的唱了起來,躺在炕上的於明文第一時間附和,二人唱起了和聲,歌曲就像密碼一樣,瞬間打通了大家的任督二脈,迅速加入了進來,李老二更是借著酒勁,手舞足蹈了起來,小紅看著李老二做法一般的舞蹈,幾次唱錯了音。
大家沉浸在歌唱之中,唱著唱著,又好像陷入了回憶,小川子的眼神開始變得失焦,春玲的眼神,卻變得格外堅定,或許歌曲是共通的,但情感不是。
一首歌接近尾聲,於明文的聲音突然開始突兀出來,高嗓門,長尾音,盤坐在炕上,雙手一隻橫在胸前,一隻指向前方,葛冠軍較勁似的加入進來,他用更高的嗓門,更長的尾音,氣都不換一口,站了起來對著於明文高聲呐喊。
於明文見勢,從炕上單腿跪起,昂首挺胸,回應著葛冠軍,二人就這樣,從比嗓門,到比身高,誰也不讓誰,大家被此二人的舉動逗得笑成一團。
小紅在一旁拉架似的喊道:“行行行了,都是好樣的”。
豔芬也趕緊道:“於明文你行了,喝點貓尿你,快點停”。
小川子趁著二人還在歌唱比試的間隙,拉著李老二又幹了一杯,一飲而盡。
滿屋子剛剛還沉浸在美妙的歌聲中,這會竟又亂成了一團,比氣息嗓門的,拉架的,看戲鼓掌的,勸酒的,讓人一時分不清哪個是主角。
“都在呀,呦”!
一聲場外音的加入,終於讓大家停止了動作,大家顯然被這聲音嚇得沒反應過來,隻把眼睛腦袋齊刷刷的轉向門口, 於明文此刻還踮著腳尖撅著屁股,手做出拿著麥克風的姿勢,一同望向門口去。
“哎呀,小霞”。春玲高興的迎了上去,拉著小霞到自己的座位。
小紅定了定神調侃的說:“唱啊,咋不唱了”。
葛冠軍立馬回到座位上一本正經的坐好,還捋了捋頭發。於明文也趕緊上看看下看看的坐了下來,見葛冠軍在捋頭發,沒經腦子就把自己的手也搭在了葛冠軍的腦袋上幫著一起捋,傻兮兮的笑著,剛剛那個還昂首挺胸,高聲大唱的爺們頓時腦袋耷拉下來了,與剛剛那個家夥判若兩人。
豔芬也起哄道:“這回知道丟人了,讓人笑話不,倆老爺們一點樣兒沒有”。
於明文沒敢吱聲,春玲先開口問:“你個老小霞,你啥時候到的不說一聲”。
“我剛到啊,你們這是幹嘛呢”。小霞看向眾人。
小紅說:“看耍猴呢”。
“你別扯,紅姐你幹啥玩意兒”。葛冠軍雙手前後反複搓著自己的膝蓋,臉上始終保持微笑,還不時的用臉部肌肉向春玲發送暗號。
春玲貌似接收到了暗號,趕緊問小霞:“霞,你吃飯沒呢,正好在這對付一口啊”。說完看向葛冠軍,卻發現他還在用臉部發送暗號。
春玲的神情懵了一秒,又趕緊問:“啊,你喝點不,我給你找個杯”。
小霞注意到了葛冠軍臉上的異樣,趕緊回複春玲:“不用不用,我吃完來的”。
眾人也都注意到了葛冠軍的臉部異樣。這會子別說他的臉部,他整個身體都端坐的筆直,不像是要小霞吃飯,倒像是要小霞。
李老二一巴掌拍在葛冠軍的腦袋上,問道:“咋回事兄弟,這我小姨子”。
“啊,二哥,是你小姨子啊,我倆初次見麵,你不趕緊介紹介紹”。葛冠軍話一出,趕緊起身伸手,麵向小霞又說道:“你好,我叫葛冠軍,是七家堡蘑菇棚的唯一所有人”。
“呃,你好你好,叫我小霞就行,我是我姐的妹妹”。
小紅被這一場麵逗笑了,連忙問:“你倆擱在相親呢?葛冠軍你喝迷糊了嗷,還唯一所有人,到底是唯一還是所有啊”。
“哈哈哈哈哈”。
大家笑聲中,小紅問小霞:“你來咋不說一聲呢,我去接你一骨碌啊”。
“哎呀,差點給我整忘了,我有正事呢”。小霞告訴小紅。
“啥正事啊,還耽誤我去接你啊”。
“不是,今天還真不用接,有人給我拿行李了”。小霞說完一陣嬌羞,低頭笑了起來。
大家見小霞這麼高興,都略伸了伸身子,好奇自己的猜想正不正確。唯獨葛冠軍臉上的笑意開始僵住,慢慢消失。
小霞見大家都看著自己,更是害羞了:“哎呀,是,他回來了”。
“哎呀,這麼大的事咋才說嘛,人擱哪了,來了嗎”?於明文猶顯興奮,高興地往地麵竄去,尋找自己的鞋。
葛冠軍見狀問道:“她領人回來,你興奮個啥”?
於明文沒想到葛冠軍將這話問出口,頓感尷尬,四周看了看這些老鄰居們,低著頭回了一句,“瞎打聽啥,我們幾個,哎呀,那會還沒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