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教室窗外的夕陽正漸漸落下來,餘羨整理好書包,準備回家。今天是中考的最後一天,伴隨著考試鈴聲結束的聲音,他的初中生活正式結束。
沒有畢業晚會
沒有深情告別
沒有本應該出現的一切
考得還算好。這是他的自我感覺。宿舍裏的東西今天早上已經讓他的父親整理好帶了回去,他父親是個患有糖尿病的中年男人,喜歡打牌,好酒好煙,每次吃飯前都要去打胰島素來控製血糖,每次都讓餘羨覺得既心疼又無奈,他父親也似察覺到似的,往後每次都跑到衛生間去打,但餘羨心知肚明。
站在學校門口,等著父親來接他。望著遠方的夕陽,雲朵都被染成霞似的顏色,連綿不絕,好生絢爛。
車來了,餘長洪將車停在路邊,下車衝他招手,招呼他過去。
餘長洪是餘羨的父親,關於他的名字好像是因為他出生那年村裏正發生旱災,為了圖個吉利才取得這個名字。
“兒子!兒子!這兒!”餘長洪喊著,露出煙熏黃了的牙。
放東西,開門,上車,他隻用了不到十秒鍾的時間。他害怕被他那些同學看到他的父親,因為他的父親邋遢,醜陋,他不想因此成為同學們的調侃的對象,這似肌肉記憶般的動作打他上學起,便一直存在,所以他平時幾乎不讓他爸過來看他。但此刻,他突然意識到,意識到自己已經畢業了,已經不會再見到他的那些同學。心裏一緊,像是被人揪了一下,生生地疼。
回到家,他便將自己關進臥室,任餘長洪怎樣叫喊,他都沒有回應。不是因為沒考好,而是因為,他分手了。
在中考前一星期,他分手了,分手對象叫葉昭,他的同班同學,他們班的學習委員。
2
“我們分手吧...我累了,真的累了”葉昭如釋重負地說著。
餘羨沒有說話,但他大概知道原因,他倆的事在中考前一個月的時候就被傳開了,有人拍到他倆在校外牽手散步,擁抱接吻。餘羨是不怎麼在意的,但葉昭自從這件事後就變得陌生了許多,他變得不再和餘羨一起吃飯,不再和餘羨一起回家,不再用他那溫情脈脈的眼神看向那個他,他不再熱情。中途餘羨找他問過好幾次,他都以忙於學業不便浪費太多時間搪塞過去。是的,他用的“浪費”。
“你要分就分吧,我無所謂。”餘羨回答道,但在說出口的瞬間,心痛,不舍,絕望,襲滿了他的腦子,挺著身子轉身,回家。
累了,他也累了,那種極度不安的心理充斥著他的腦子,忘之不掉,揮之不去。那種沉重的無力感,似一塊千斤重的石頭般,壓得他喘不過氣,他深知是因為什麼。自從走上這條路,他便深知此行必是千山萬阻。但他覺得兩個人相愛可以跨越一切障礙,但他終究是錯了,因為任何東西,都抵不過世俗,包括愛情。
在世俗眼中,他是異類,是頑固,是背離天理,是一切貶義詞的集合,是個怪物,是那種永遠隻能失敗的反派角色。
門聲漸漸小了,傳來餘長洪的聲音:“兒子,考得怎麼樣,應該還不錯吧?兒子!”
“別煩我!”餘羨吼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吼他的父親,父親隻是關心他的考試,父親隻是在做世間每位父親都在做的事情,他不明白,但就是想發泄,那種刻骨的痛,蝕骨的疼氤氳在他周身,任何人不得靠近,包括血肉至親。
聲音消失了,餘長洪沒在煩他,從上初中開始餘長洪便沒有嚴厲的對他講過話,不是因為年紀大了,而是因為他再沒了吼他的底氣。在餘羨小時候,他可以教餘羨寫作業,100以內的加減法,對於受過初級教育的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有了囂張的本錢,自然吼的大聲些,可是現在,他不懂英語,不懂方程,他隻能以順從代表關係。
餘羨打開房門,屋裏沒人,隻有時鍾滴答滴答的走著,桌上煙灰缸裏的餘灰,牆角結滿的蜘蛛網,仔細看還有一隻活蜘蛛在默默吐著蛛絲,沙發上堆滿的髒衣服讓他覺得惡心。他決定出去轉轉,他隻能出去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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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焦灼,黑色的柏油路被太陽燒成金黃的顏色,街角的小賣部冰箱前冷氣凝結成霜,小賣部的對麵是一個籃球場,場上正舉辦的比賽,一場盛大的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