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善惡到頭終有報(1 / 3)

齊霄又收到一封信,但不是仇千仞寫的。

寫信的人要他申時二刻前到三元樓見麵,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過時不候。

齊霄如約而至,一名身穿寬袍的老者見了他,沉聲道:“閣下可是齊霄?”齊霄坐到他麵前,道:“你想跟我說什麼?”

老者看了他一眼,忽然歎了口氣,道:“果然是齊思遠的兒子,連脾氣都是一樣。”

齊霄道:“老人家,你怎麼知道我的父親?”

老者捋了捋花白胡子,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那時候他告訴我,他的師父,也就是你的祖父,武功雖然不佳,煉器的本事卻可稱得上當世無雙。”齊霄黯然道:“可惜我爹沒能繼承祖父的衣缽,不然他的一生肯定會過得愉快不少。”

“人各有命,誰也勉強不得。”老者說完話,拍了拍手,隻見一個大眼睛的小姑娘捧來一柄刀,正是齊霄先前被拿走的那柄七星寶刀。齊霄看著那個小姑娘,吃了一驚,道:“唐琳?是你讓人偷了我的刀?”

唐琳抿嘴一笑,道:“齊公子言重了。我隻不過是想考驗你一下,怎麼能算是偷呢?”說罷,她轉頭對老者道:“阿爹,齊公子言而有信,我們沒有看錯。”

老者微微點頭,齊霄卻已等不及要取走他的寶刀,他的手剛碰到刀鞘,就被老者攔住。“刀我可以還給你,但有些事情我需要和你說清楚,還請齊公子聽完老夫的話再走。”

齊霄轉身,朝老者拱手行了一禮,恭敬地說道:“在下洗耳恭聽。”

唐琳將寶刀放在桌前,老者抿了口茶,對她說道:“琳兒,你先退下吧。”

“是。”唐琳起身,邁著步子走開了。

齊霄看著老者,見他年過六旬卻精神矍鑠,索性問道:“恕在下冒昧問一句,老人家可是蜀中唐門的門主唐寶熊?”

唐寶熊道:“正是。”他給齊霄倒了杯茶,“人的一生,就好比桌上的這把刀。”齊霄不解,唐寶熊解釋道,“刀有刀的命運,而且和人一樣,有吉有凶。”

齊霄道:“前輩是不是也找過祖父鍛造過寶刀?”

唐寶熊道:“我確實找過你的祖父,而且是在孫成剛找到你祖父之前找到的他。我想要他替我試一試那柄剛煉成不久的修羅刀。”

“修羅刀?”齊霄怔了怔,“我怎麼沒聽過江湖上還有這把刀?”

“看來你是真不知道你父親是怎麼死的。”唐寶熊歎息,“江湖謠傳,你父親是死在魔刀修羅之下,他們認為那把刀就是修羅刀,殊不知修羅刀早就被你祖父視為不祥之物毀了,另外造一把短刀。”

“現在那柄刀呢?”

“聽說是被關滄海用一本殘缺的刀譜換給別人了。”

聽了唐寶熊的話,齊霄的臉色忽然變了,仿佛想起了一件神秘卻又可怕的事情。

唐寶熊接著道:“那本刀譜雖然缺少左邊的半冊,關總堂卻能以殘補殘,以缺補缺,練成了一種空前未有的刀法,每一招都完全脫離常規,每一招都不是任何人所能預料的,所以他一招發出,極少有人能夠防住。”

“前輩,我不是來聽你講故事的。”齊霄正色道,“如果你能點撥我幾招用來對付劉衙內,我倒是樂意聽聽,如果不是,恕不奉陪。”

“怎麼,你才聽我說了幾句,就坐不住了?”唐寶熊冷笑起來,“我若告訴你,劉一通不是死於意外,而是被人用刀殺死的,你會聽我把話說下去嗎?”齊霄頓時感覺自己的身子透著股涼意,過了很久才說:“前輩莫非知道修羅刀的下落?”

唐寶熊道:“不錯,我知道。那柄刀現在一定在孫別鶴唯一的弟子手裏。”

齊霄故作驚訝道:“孫別鶴的弟子是誰?難道是劉衙內?”

唐寶熊點了點頭。齊霄沉默了片刻,道:“我也知道是他。因為這柄刀既然是祖父煉成的,必定是件吹毛斷發的利器。”

“你錯了,這柄刀雖然名叫修羅刀,卻並不是件鋒利的兵刃。”唐寶熊沉聲道,“它雖然不鋒利,卻很邪門,需要持刀之人用一種極其特別的手法才能達到殺人的效果。這種手法足夠快,快到一眨眼就能完成,當刀刃刺入皮膚再拔出後,外麵是看不出任何傷口,裏麵也流不出血,但是被刺殺的人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因為體內大量出血而死。”

齊霄道:“劉衙內可以做得到這種高明的手法?”

唐寶熊沒有回答齊霄,他反問道:“你說這是不是天意?”

“我不知道,”齊霄喝了口茶,用內力將茶杯捏碎,恨聲道,“我隻知道現在我要做的事是他劉衙內絕對想不到的。”

“你要去做什麼?”

“我要去殺劉衙內。”齊霄拿起七星寶刀,“我要用這柄刀殺了他,為劉大俠一家和夢蘭姑娘報仇!前輩你說,這是巧合,還是天意?”

唐寶熊轉頭,看向窗外美好的景色,輕歎道:“巧合往往也是天意。天意難信,可又有誰能完全不信呢?”

劉府那間寬敞的屋子裏,劉衙內已將長槍小心翼翼地放好。孫別鶴的屍體並沒有離開這間屋子,但他這個人卻已永遠消失了。

門外的長廊上傳來了三個人的腳步聲,腳步聲很輕卻很不穩定,可見他們的心情也很不穩定。

門是虛掩著的,那三個人走了進來。

王積翁的臉色有點蒼白,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在等柳夢蘭的消息而睡眠不足。

金如烈是最後一個進來,他一進來就轉身把門輕輕關上。他走在最後,不是因為他走得慢,是因為他不想讓劉衙內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他已經知道齊霄還活著,而且還砍斷了自己兄弟的一條手臂。

幸好劉衙內沒有看他們一眼,更沒有注意他們的臉色,隻是把手指在對麵的蒲團上,淡淡地說了句:“請坐。”來的是三個人,屋子裏卻隻有一個蒲團能讓他們坐下,畢竟以他們的身份,坐在地上總有失體統。

王積翁手裏握著鐵膽,他看著另外兩人,似乎不想占據這唯一的座位。劉衙內臉上露出狡黠的笑意,道:“金大哥,你坐。”金如烈看了看王積翁,表情有點尷尬。王積翁幹咳一聲,道:“你們聊,我去外麵候著。”

“大人不必拘禮。”劉衙內指了指屏風,“小侄在屏風後麵備了一張軟榻,雖然不能坐,但可以躺著。”

“甚好,甚好。”王積翁連連稱謝,走入屏風後。

劉衙內看了看麵前的金如烈和葉燦,冷笑道:“兩位這次來找我,是不是又是那位孫先生的意思?”

葉燦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不懂?很好。”劉衙內又是一聲冷笑。

“你在笑什麼?”葉燦板著臉道,“不懂為什麼很好?”

劉衙內喃喃道:“反正懂不懂都一樣。”他看著葉燦,用一種很平淡的語氣問他:“葉統領,你喜歡什麼樣的死法?”

“我為什麼要死?”葉燦大吃一驚。

“因為我要你死。”劉衙內回答得很直接幹脆。

“劉岱,你難道忘了我是誰的人?”葉燦忍不住怒道,“我可是相爺的人,你動我一根手指試試?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讓人稟告相爺,治你們劉家一個謀逆之罪!”

“你是相爺的人,這一點我當然沒忘。”劉衙內依舊平淡地說道,“隻可惜我也在相爺身邊做事,而且相爺還給我便宜行事的權力,所以現在我想讓誰死,誰就得死,不管是什麼人都一樣。”

葉燦怒目瞪著劉衙內,卻不像齊霄那樣有勇氣撲過去拚一拚,他怒極反笑,道:“死有什麼好怕的?既然你一定要讓我死,那隨便怎麼死都一樣,還談什麼喜歡不喜歡?”

“你說得對,我的確不該多問的。”劉衙內歎了口氣,慢慢起身,走到葉燦身邊,“你不算一條好漢,但本少爺喜歡你這樣的人。”葉燦怔了一下,隻見劉衙內已把手伸向他的粗腰,輕輕地抱了一下。

葉燦張口,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他整個人已經僵住了。

劉衙內柔聲道:“你好好地走吧,我會替你照顧好你的老母、你的夫人和你的女兒的。”說完他就放開手,放開手的時候葉燦還在用一種歡愉卻又痛苦的眼神癡癡地看著他。

他能感覺到劉衙內擁抱時的溫柔,但同時他也感覺到一陣刺痛。

葉燦至死也不知道,就在他被擁抱時,已經有一柄刀從他的背後刺入心髒。

刀長七寸,刀名修羅。

葉燦就這樣倒下了。

金如烈坐在蒲團上,麵不改色。許久,他輕輕地歎了口氣,道:“我真佩服你。”他又補充說,“現在我才真正認識到你是個什麼樣的人。”

劉衙內將修羅刀藏在腋下,輕笑道:“不知金大哥對我有何看法?”

“我也殺過人,但從未見過一個人能用如此溫柔的方法殺人。我不但沒見過,連想都沒想到過。”金如烈剛說完,屏風後麵的王積翁就跟著歎息說:“你想不到,隻因為他根本就不是人,他是魔鬼,是修羅。”

劉衙內瞟了王積翁的人影一眼,又坐了下來,淡淡地說道:“大人此言差矣。小侄用這種法子殺他,是因為我的確喜歡他。若沒有他,大人現在也不會屈尊來敝舍找我。”他頓了頓,又冷笑道,“對葉統領我尚且可以溫柔些,對大人您可就不同了。我是絕不會用這種法子殺你的。”

“你……你竟然要殺我!”王積翁猛地從榻上站起,後退兩步,厲聲道:“你難道不知本官是什麼身份的人?你就不怕被株連九族?”

劉衙內依舊臉上帶著笑,淡淡道:“官再怎麼大,也不過是相爺養的一條狗罷了。王積翁,在本少爺看來,你與潘世仁不過是一丘之貉,別在這裏惺惺作態了。”王積翁冷汗直冒,欲言又止,隻能強壓怒氣,聽他把話說下去。劉衙內接著道:“你是個縣老爺,我本不必插手,應該把你留給齊霄。至於相爺那邊,你也不必替我擔心,相爺絕不會因為我殺了一條狗而生氣。”王積翁忍不住發怒,他暴喝三聲,怒極反笑,笑得甚至有點像是一條狗在大熱天吐著舌頭喘氣的聲音。

但他和狗是不同的,狗沒有暗器,他有。

王積翁俯下身子,仿佛在向劉衙內行禮,忽然“嗖”地一響,三支暗箭從他背上激射而出,穿透屏風,直逼劉岱的胸脯而來!

原來在他身上也藏著一把緊背低頭花裝弩,這是他真正要殺人時用的利器。

劉岱翻身躍起,躲過三支暗箭,卻還沒有去抓他的槍。王積翁直起身子,對金如烈大吼道:“金如烈,你還坐著幹什麼?難道你想乖乖等死嗎?”

金如烈不敢說話,也不敢起身,因為他知道自己在劉衙內麵前是絕不能動的。劉衙內當然也可以殺了他,但金如烈卻相信劉衙內不會動他,否則剛才為什麼要特意請他坐在蒲團上?

在這種情況下,他為什麼要動?

王積翁卻已從屏風後麵衝了出來,手裏握著一把軟劍。他知道劉岱是不好對付的,但他也是個很難對付的人。

他的劍已出手,劉衙內看見他的劍光,卻還是端坐在蒲團上。

王積翁並沒有給他反手的機會。他身子一閃,劍光輕輕劃過劉岱的頸項,動作幹淨利索。

這一劍可能是他平生使出的最快的一劍,王積翁已發出自己的全部潛力,因為他知道如果劉岱不死,死的就會是他。

然而,劉岱並沒有死,王積翁也沒有死。

就在他的劍觸碰在劉衙內身上的時候,一枚又細又小的鋼針已經打入他身上的某處穴位。

針上有毒。王積翁剛把手放下,就覺得全身乏力,癱坐在地上。劉衙內抿了抿嘴,依舊平淡地說道:“唐門的十香軟筋散果然非比尋常。”

“什麼,你居然會有唐門的毒藥?”王積翁怔了一下,“是那個叫唐玉的姑娘給你的嗎?”

“叫唐玉的姑娘?”劉衙內哂笑,“是又如何?”他接著說,“你的劍看著不錯,出手也很辣,可惜還不夠快。”

“是我大意了。”王積翁歎息,“我已敗在你的手裏,公子就看在我與你父親往日的情麵上把解藥賜給我吧。”

劉衙內看了看金如烈,金如烈也一怔,道:“我手裏可沒有十香軟筋散的解藥。”

“本少爺當然知道不在你這裏。”劉衙內又轉頭看向王積翁,微笑道,“王大人有沒有想過,是你出手在先,小侄若想有殺你之心,方才便可反手,何必等到你的劍劃傷我之時再對你用毒呢?”王積翁又怔住了。

劉衙內收起笑容,道:“現在你已經是個死人了。既然你說毒藥是那個唐玉姑娘給我的,那還請大人自己找她要解藥去。”說完,他拍了拍掌,下令道,“來人,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