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呼吸真是一種愉悅的體驗。

江浮偶爾會這樣想。

經曆過一次死亡的她並不畏懼生命的逝去,但當清新的空氣湧入胸腔的時候那種喜悅與舒暢是無法言明的。

向往活著,但有赴死的決心。

大概就是這樣一種狀態吧。

偶爾獨自處在喧鬧的環境中時會感到空虛,迷茫,略微的無助。

真是狼狽啊。

江浮獨自打著傘,走在橫濱的街道上。

不過肉體上的解脫,是否也是精神上的救贖呢?

天色早已沉入黑暗,微弱的街燈的光亮總有難以達到的地方,她一身黑衣幾乎融於夜色之中,唯有深群青色的眼眸還沒有熄滅。

江浮的夜視能力一向很好。

“啊~好痛啊,要沒力氣了唉,拉我一把吧,Miss.江。”

有個聲音叫住了她,讓她不得不回頭。

她現在的狀態無法對這種求助視而不見。

拉我一把吧。

江浮拉起了那隻纏滿繃帶的手,淋了許久的雨,那人的體溫已經偏高了。

真諷刺啊。

又有誰能來拉我一把呢?

江浮如是想。

穿著沙色風衣的青年費力的從一個桶裏爬了出來全身濕漉漉的,脫力地靠在江浮身上。

“啊,真的是Miss.江啊。我還以為Miss.江這麼無情,一定不會拉我的呢,所以啊,果然我是死後升上天堂了吧。”

太宰治的額頭已經很燙了,渾身像被火灼燒一樣。

“這還真是不清爽的死亡啊,難受死了。”

“我送你回偵探社吧。”江浮默默歎了口氣,把傘靠近太宰治。

“不要。”

大概現在太宰治的人腦子已經不清醒了,反倒是有一些平時難以顯露的孩子氣。

“拿去港黑?”

“......Miss.江是希望我被當作叛逃幹部處理嗎?真狠心呐。”

“那你自便?”

“把我留在這裏等死吧,像我這樣討厭的人還是死掉比較好。”

太宰治安詳地閉上了雙眼,似乎是真的在等待死亡的到來。

即便來到了光明的一方,內心的痛苦也不曾消逝嗎?

“這樣不會死,隻會燒壞腦子哦。”江浮看著再次躺下的太宰治,半蹲下來,與他視線齊平。

“這樣啊......”

太宰治眼睛微微睜開了一條縫,吃力的伸出右手,想要抓住什麼似的。

“那你就帶我走吧,帶我逃離這氧化的世界。”

......

江浮最後把太宰治帶回了心理谘詢所。

正好最近還采購了一些藥品,還能用得上,之前儲存的那些大部分的過期了。

睡著的太宰治安分了許多,呼吸聲也非常均勻平穩。

“太宰君其實醒來了吧。”

江浮一遍衝泡退燒藥,一遍看也不看的說道。

太宰治沒有回答。

“我知道我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太宰治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行了行了,我起來就是了。”太宰治心虛地摸了摸鼻子,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

“等等,我的繃帶和衣服都是幹的,Miss.江你昨天不會給我換繃帶了吧!天呐我不幹淨了,不過是Miss.江的話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啦~”

太宰治的表情行震驚到激動到故作扭捏,看起來就像是故意在膈應人一樣,但微紅的耳垂還是暴露了真實的心意。

也許,這是膽小鬼隱晦的試探。

“你想多了,是我用吹風機直接對著你烘幹的。”

江浮根本就沒有抬頭看太宰治,隻是一圈又一圈地攪動著苦澀的藥物。

果然還是很失落啊,這樣無聲的拒絕。

太宰治仍舊說著開玩笑似的話,心裏有說不出的苦澀。

不該這麼貿然試探的。

會被討厭嗎?

“當時我還以為Miss.江是來接我上天堂的呢,畢竟Miss.江不是走了兩年了嘛?悄無聲息的,我還以為你死了呢。”

太宰治漫不經心地打量著自己的手,自顧自的比劃著什麼。

要快點冷靜下來,把握局勢,你不應該如此被動,反客為主起來吧。

聞言,江浮才抬起頭來,眼眸平靜的像一潭死水。

太宰治有些錯愕。

這樣的眼神他太熟悉了。

曾經多少次從睡夢中驚醒,照見鏡子中自己那無神的無機質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