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給她一個擁抱,可是他怕太唐突,他不想趁人之危,所以他把手收回。他坐在歲羽旁邊,不斷說著話等她自己整理好情緒。
“溫瑜,你剛剛…過來有沒有…看到宮殿裏麵的人。”歲羽像是想到什麼,眼睛盯著某處無法聚焦,突兀地說。
“啊,沒有啊,怎麼了。”
“這裏…一開始有好多人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外麵的聲音越來越大,裏麵,屋子裏,一開始還有人的聲音,後麵…一個人的聲音都沒有了,一個人都沒有,最後隻剩下我一個人…這裏太黑了,為什麼有光,可我…感覺還是很暗…”
“很暗……”
聞言,溫瑜突然俯下身,盯著歲羽渙散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不會再暗了,不會了,我一向運氣很好,現在我把它都分你,保你天道青空,你,信我嗎。”溫瑜緩緩伸出手。
“信。”歲羽幾乎是下意識應下,把冰冷的手搭在他的手上,很暖。
像是死氣繚繞的亂葬崗,迎來清晨第一縷陽光,盡管她知道那是片刻的須臾,是災難後的一絲慰籍,但,夠了,至少她現在不是孤身一人。
所以,她信。
主殿裏。
雕龍玉柱對稱分布,一眼望去金碧輝煌,四處燭火搖曳,一個身著騰龍明黃袍的人危坐正中央,金色步搖垂下,卻依舊看得出那人眉眼深邃,是天生帝王相。
葉蓁站在白玉磚上,周遭打量。
“不對勁,從上馬車一路到達這座宮殿都不對勁。”
在通往這座宮殿的路上她聽見太多街邊的謠言,也聽見市井小孩傳唱著駭人的歌謠,聽見宮殿內殺紅了眼的士兵發出的嚎叫,聽見倒在地上的擺設被士兵踐踏在腳底,也聽見倒在地上不斷呻吟的殘人,聽見他們說他們還未完成的心願,他們的恨,他們的不甘,他們流下烏黑的血落在地上,嘀嗒作響。
可她無能為力,她自身難保。
此時這座宮殿,似是屠殺中僅存的一片聖地,又似屠殺後萬物皆歸於平淡。
——太靜了。
“醫師大人,陛下垂危,請您為陛下診治一番,有勞。”容與溫和的聲音強製拉回葉蓁的思緒。
這聲音落到她耳中,像是催命符般格外紮耳。
葉蓁左手探入隨身的錦囊,下意識摩挲徽章,隨後摸出幾根銀針。
俯身,右手即將把住皇帝的手脈,卻在步搖之後發現一塊黃褐屍斑,附著在皇帝頸邊。
她一怔,落到容與眼裏,問道“怎麼了。”
葉蓁沒有回應。
轉身,卻見幾根傀儡絲迎麵而來。
下意識側身躲避,隨手扔出銀針。
容與沒想到她反應如此迅速,橫空格擋,傀儡絲卻來不及拉回,直直打在了皇帝身上,見皇帝身體僵硬,這時不懂也得懂了。
那具身體僵硬倒下,但未曾想,那顆戴著金黃步搖的頭,就此分離,滾落而下,而且,還在地上彈了幾下。
“咚……咚咚…”
“你既知道人已死,又何必大費周章,誆我來演這出戲。”葉蓁蹙眉,眼神多了幾分狠戾。
容與不答。
這時宮殿裏突然來了一個少年,白鶴雲錦,手持流光劍。
六目相對,隻見一道白光乍現,容與倒退三步。
“走。”
葉蓁與顧雲河交換了個眼神,逃離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