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朱敏被薑淑美扶著腰慢慢走著,身子重田裏的活是幹不了了。幾日不鋤地,雜草叢生,生長迅猛。
薑莊村的人忽然少了。
西邊莊大爺的父親去世了,沒錢辦喪隻能簡單尋塊地埋了,賒點紙錢來燒。
東邊的薑侍郎壽終正寢,縱使前半生活得光鮮亮麗,死了卻沒多少人吊唁,村裏人都害怕去。
......
薑淑美講這些瑣事給娘聽,怕她覺得爹不在無聊。
陳朱敏: “美美,你爹走幾日了?”
薑淑美: “一個月了。”
“梁少爺跟你爹前後腳走的,他給你寫信沒有?”
“沒有。”
“你聽聽,這個家真冷清。”
“怎麼會呢,”美美微微趴在娘親肚皮旁,側耳傾聽,“弟弟在娘的肚子裏真熱鬧啊。”
陳朱敏慈愛地摸了摸女兒的頭,看著她可愛的臉蛋——雖然黃了點,但還是可愛的。
“再有一月弟弟就該出來了,你爹能不能趕回來。”
“一定能,娘,爹去幹什麼了呀?”
陳朱敏不語,輕輕撩撥女兒額前碎發,喃喃道: “去掙錢了,還能去幹什麼。梁家也真是的,就算兒子去上學了,怎麼也不見來走動走動。”
“可能他們生意忙吧。”
“忙個屁,一個月了半天時間抽不出來?我看就是後悔了,這親要黃。我就說,老狐狸怎麼會生出笨蛋,會看上你?你平時注意注意打扮自己,天天跟猴子樣,哪個男的會看上你? 你怎麼就沒傳到我的皮膚白呢。”
“隨爹。”
薑淑美也覺得無聊了,鐵匠的胖兒子都去外地了,聽說是給貴人幹些輕鬆的活。這麼一想,同齡人當中,當屬她最“啃老”了。
梁乾在做什麼呢?是去了很遠的地方嗎,信傳了一個月還沒到這呢......
薑淑美要做菜粥給娘喝,便拎著菜籃子去地裏采,路過一朵野花她蹲下來,嘴裏數著花瓣: “拋棄,沒被拋棄,拋棄,沒拋棄......”
最後一瓣是......
薑淑美失望地埋下頭,一陣微醺的清風飄過,小花小草安慰地撫摸著她。
“被騙了。”身體裏的一個聲音在說話。
“沒有的,才一個月,半年是6個月呢。”另外一道聲音響起。
薑淑美打斷他們: “幸好我沒抱太大希望,結果如何都不傷心,他要是回信就當是奇跡吧。”
給娘熬粥,給弟弟補營養最重要。
——
一月後。
陳朱敏果真生了個男胎,她忍著側切的痛擠出幾句道謝的話來。
是二叔身邊那位清秀的徒弟學著接生的,他拍了拍嬰兒的屁股,娃娃便哭喊起來,聲音洪亮,是個健康的小子。
“七斤六兩啊,比我家小胖子出生的時候還重呐。”鐵匠老婆用了自家的稱豬的稱稱的。
薑淑美跑過去給娘喂剩下的人參湯,看著血琳琳的床單忍聲哭泣。
“娘,喝點。”
陳朱敏已經沒力氣回應了,湯到嘴邊就自然順下去。
薑二叔親自剪的臍帶,接過來抱著哄,徒弟取來羊奶仔細喂著。
鐵匠老婆見孩子好好的,邊湊在陳朱敏身邊輕言彙說: “你家孩子好著呢,生得壯壯的,阿敏啊,你總算苦盡甘來了,以後看那些長舌婦怎麼嘴碎!”
陳朱敏艱難地睜開眼看著,“嗯......”
薑淑美看著越來越多的血,她慌張地問: “二叔公,娘的血怎麼沒止住啊,不是縫上了麼?”
薑二叔立馬上前,撩開被褥,看完神色凝重。
“這是凝血症狀,美美,你娘可能熬不過今晚了。”
看著薑二叔無力地垂下頭,薑淑美淚流滿麵,心被什麼東西狠狠捏住,喘息艱難。
“娘,喝點人參,娘,你要挺住。你還有弟弟,還有我,不要拋下我們。”
陳朱敏視線最後停留在美美的身上,看著女兒哭得模樣她心針刺般疼痛。
薑二叔施針止血,效果甚微,心想這十萬分之一概率的事怎麼就讓可憐的阿敏遇到。
鐵匠老婆想起了土辦法——“坐灰”!
“美美,快去燒些灰來,我娘家那邊就有人用!很有效!”
“嗯!”
薑二叔深感無力,所謂“坐灰”就是將幹草燒成灰,涼些後塗在傷口處,有一定的止血功效。但是,羊水栓不一樣,以現在的醫學水平根本沒法醫治。
薑二叔: “我去熬湯,南信去拿野參!”
“是,師傅!”
大家爭分奪秒,鐵匠老婆抱著孩子一直和陳朱敏聊天,讓她別睡過去。薑淑美端來暖和的草木灰塗在娘親傷口處,她邊哭邊拿熱毛巾擦流出的血,草木灰再塗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