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不要。”
聶塵染以一個境界為代價,衝破身上的禁言術,噴出一口鮮血,目眥欲裂叫喊站在魔淵前,雙手掐訣的聶落塵。
聶落塵掐訣的手微頓,繼而快速翻飛變動,“阿染,對不起。”
“師尊,我求你,我求求你,不要舍身封印魔淵好不好?”聶塵染準備消散一半修為,焚燒貼在身後的定身符。
自己教導長大的徒兒,聶落塵十分了解他脾性,如果不停止封印魔淵,他必然會消散修為焚燒身後定身符,若不及時出言阻止,定會釀成大錯。
“阿染,不可!你若焚燒定身符,我必會立刻自裁。”
師尊一向言出必行,聶塵染一時不敢輕舉妄動,卻又不甘心看著他犧牲自己封印魔淵。
素日師尊最是疼他,最見不得他受一絲委屈,此刻若能回頭看他這般狼狽,定能軟下心來,停止封印魔淵,先行幫他療傷。
“師尊,你回頭看看我。”
“阿染,事關蒼生,不容疑慮,你莫要胡鬧。”
阿染,不是我不回頭看你,是我膽小,是我懦弱,我怕我回頭看了你,沒勇氣繼續封印魔淵。
平常自己受點委屈,師尊都心疼得要命,恨不得代替自己承受,如今他明明知道自己跌了境界,身負重傷,卻不肯回頭,
往日種種偏愛,在今日顯得格外的諷刺。
喉嚨發燙,聶塵染張嘴吐出一口鮮血,雙目猩紅,破口罵道:“我胡鬧,聶落塵,修仙者那麼多,法力高強者,比比皆是,不止你一個能封魔界通道,他們全都當烏龜縮起來,就你清高,就你了不起,就你一心想尋死,像個傻子一樣犧牲自己封印魔淵。”
“阿染,修仙界與魔界已經相戰三年,你看這瘡痍山河,是多少屍山血海堆積出來的。”
“他人不做,我不做,留此通道,修仙界與魔界豈不是還要戰十,百年,千年。”
犧牲了那麼多修仙者才將魔族趕回去,聶落塵不能讓他們心血白費,也不能讓戰爭繼續,致使他們用性命保下的山河破碎,人間再次陷入煉獄。
如今自己封印魔淵,便是以微薄之力消除遺留禍患,以後這世間不必如這三年,血流成河,屍堆成山。
心意已決,聶落塵收斂心神,專心掐訣,隨著越來越快的手速,封印大陣緩緩覆蓋魔淵。
聶塵染自嘲一笑。
師尊,除了蒼生,你眼中可還有我?
蒼生需要你解救,你可知我也需要你,我也不能失去你。
這蒼生沒有你,還有別人來拯救,你有沒有想過,你死了,救贖了蒼生,而我從此墜入了煉獄,你忍心嗎?
你不怕我由此,滋生心魔,難以飛升,罔顧了你多年教導?
終究還是不敢表露自己心意,千言萬語化成一句,“聶落塵,我好痛。”
封印大陣不斷反噬,聶落塵悶哼一聲,鮮血從嘴角溢出,在白衣上渲染出點點紅梅。
踉蹌幾下,聶落塵露出個無奈又寵溺的笑來,“阿染,你總是這般嬌氣…………”
唇角的血越流越多,聶落塵不得不將後麵的話咽回去,才堪堪穩住心神。
師尊我以為你沒有心,為了這蒼生拋下我,原來我喊痛,你終究還是會在意的。
既然你會在意,那我就親手將曾經那些已經結了痂的傷,再次撕裂開來。
“師尊,沒有你,我本是黙城內與狗搶食的小乞兒,十三年前,魔物入侵黙城,吞噬一城百姓,是你從屍山血海中將我撿回,帶入觀雲宗收為親傳弟子,教導我要胸有仁慈,心懷天下。”
“其實你沒遇到我之前,我就是陰溝中爬行的蛆蟲,暗夜裏竄動的老鼠,為了活下去,東偷西盜,是個人人喊打的小賊。”
“你如我再生父母,從不嫌棄厭惡我,教我如何一步一步才能與你並肩,你死了,我怕我會變回蛆蟲和老鼠,不懂怎麼做人,你要留下來時時刻刻教導我。”
聶落塵默念口訣,艱難緩慢地掐出手訣,一次又一次地打入身前的魔淵。
剛想趁空隙張嘴回應自己徒兒,一口鮮血卡在喉嚨裏,堵住了所有他想說的話。
阿染,你很好,你不是蛆蟲和老鼠,你會幫山下老奶奶挑水,也會給路邊的乞丐遞饅頭,沒有我教導,你也會是個很好的人。
從前不管是調皮賣乖,還是頑劣捉弄,聶落塵事事都回應聶塵染,如眼下這般沉默無視還是第一次。
宛如暴風雨前的寧靜,讓聶塵染感覺即將要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胸中仿佛有一團烈火燃燒,將整個人炙烤得異常煩躁。
“師尊,我把以往種種偏愛還給你好不好?隻求你這一次回頭看一看我。”
聶落塵薄唇蠕動,壓抑不住,一口鮮血噴出,層層冷汗從額間湧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