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雁風送完大夫之後,右腳剛踏進房門,就看見驚雲盯著喜被上的大字兀自發愣的樣子。
“感覺好些了嗎?”李雁風走上前問道。
“好多了,”驚雲一愣,扇動了兩下眼皮,轉頭朝向李雁風“多謝。”
“現在願意好好說話了?李雁峰揶揄地看著驚雲。
“暮雲清醒初時,神誌未清,多有冒犯請俠士莫要放在心上。”說著驚雲對著李雁風做了個長揖。
李雁風抓住驚雲行禮交疊的手按回了喜被裏,“大丈夫不拘小節,把手收回去。”
“為什麼輕生?”李雁風接著問道。
時間仿佛停滯,靜默了好一陣,才聽見——
“這次失敗,又不知要等多久朝廷的官位才有空缺,我自認不比別人差,在父母麵前更是承諾了許多…”驚雲低垂著頭,聲調沒什麼起伏地訴說著,大病時嘶啞粗礪的嗓音更讓人感到濃濃的絕望,“我還有什麼臉麵去見他們。”
“人生在世難道就隻有當官這一種選擇嗎?”
頭上傳來李雁風的聲音,驚雲抬眸,他仿佛看見眼前的人和記憶裏的身影相重合。李雁風這人看似豁達實際上有股子桀驁氣,甚至還有點離經叛道。
被眼前這人的目光盯得受不了的李雁風,打了個哈哈,岔開話題:“我叫李雁風,柳州人士,看你衣著不凡,該是哪戶人家的小公子了。”
“李俠士抬愛,家中隻經營些小本生意。”
二人閑聊幾句後,李雁風就出門煎藥去了。
驚雲昏昏沉沉中感覺自己裹著被子被人扶了起來,那人還用火熱的手掌拍著自己的臉。耳邊嗡嗡的,好像有人在說話。驚雲試圖掙紮著醒過來,但是身體滾燙的溫度讓他頭腦發暈,幹涸的嘴唇黏在一起,喉嚨幹的說不出話。李……雁風……
李雁風看著驚雲像是被夢魘住醒不過來的混沌模樣,想著家鄉有掐虎口叫人起來的偏方,就將手伸進喜被中去找驚雲的手。李雁風的手剛伸進喜被中就感覺不對勁,崔暮雲的臉冰涼涼的,身體卻滾燙又潮濕,這哪是被夢魘住了,這是被燒糊塗了。這可怎麼辦?李雁風沒怎麼照顧過人,自己摸爬滾打地長到這麼大,寒冬臘月掉在冰湖裏,趴上來後還能去搬貨,這小公子身體怎麼這般嬌……
李雁風隻覺的手下的溫度愈發滾燙,隻覺得心裏焦急得不行,不多想地先把湯藥灌進小公子口中。
“欸,你別吐啊……”湯藥不出意外地被吐了出來,紅紅的喜被髒汙了一大片,顏色更深了,像是人嘔出來的血。
李雁風一怔,不知道在想什麼。
而崔暮雲此時也因為湯藥的強行灌入,自己把自己嗆醒了。他意識不清地看了眼李雁風,“李兄?”
“嗯?你醒了”李雁風被低低的叫聲叫回了神,像是又想起什麼一樣拿了個軟枕墊在崔暮雲的腰後,掩好被腳後對崔暮雲說,“你先別睡,我再去給你端碗藥來。”
李雁風剛打算起身,乘著人醒著,把藥端來,右手卻被抓住,力道不大,甚至很弱,但是阻攔住了李雁風起身的勢頭。
那隻手滾燙修長,不似女兒家的細膩柔軟,有著讀書人獨有的薄繭,而這手的主人飽受高熱的折磨,兩鬢碎發絲絲縷縷地黏在異樣潮紅的雙頰,克製冷淡的眉眼被柔化了溫度,眼波盈盈地望著李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