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往日風雪(1 / 2)

李莊磚窯廠無奈關停了,村裏組織村民填了窯爐,待上級部門驗查後,劃為自留地分給了村民。李爬子夫婦失業還家好幾個月了,日子如常,平淡無光地熬活過日。快過年了,王英從牆外的柴火垛上撿些胳膊粗細的木頭,有的也細些,運回廚房門旁,讓爬子舉斧劈柴。她閨女也不閑著,隨她一起往家裏拿些小樹枝。院門敞開著,門前通往赫莊的路上偶爾有行人過往。王英一趟趟地運著,忽而,李爬子聽到她在門外與人搭腔問候,那女人的聲音格外的熟悉。不一會兒,便見那女人推著一輛破舊的自行車從門口過去了,身量和影子好似韓青霞。等王英拉著樹枝進門,他問道:“是青霞吧。”

“是嘞,她買了件皮襖,給他爹送去。唉,以前多體麵的人,現在也無彩了。”

“擔保公司倒了,她丈夫也死了,聽說欠外賬近八百萬。”爬子唉歎一聲說道,心裏暗思:人生在世,富貴一時若時運不濟也必耗盡且要倒貼。人就是時運,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啊。他又想起了自己往日所經曆的風雨。

那還是改革開放前,集體大鍋飯那會,李莊村委批鬥李貴,李湦,李青山。他仨被五花大綁,背後都插著長條木板,上寫“地主劣霸”四個黑色大字。一開始氣氛就分外地緊張起來。

第一個蹦上批鬥台的是李光光,他磨牙鑿齒,哼哼著叫喚著,來到低頭弓腰的李貴麵前:“我呸,雜毛,還是烏龜蛋蛋上長出來的髒兮油亮的老雜毛,你還記得我嘴裏的四顆牙是怎麼沒的嗎?我天不亮牽著你家的驢去河邊吃草,你非得說我偷驢,冷不防的一巴掌重重地扇到我嘴上,打得我滿嘴流血......”他說著說著嚎啕大哭起來,對老李貴就是一頓手打腳踢。李貴疼得骨頭發麻,身體發抖。李貴想起來了,解放前,李光光十七八歲,在他家做短工。有一天,負責牲口的李南瓜氣喘籲籲地找到他說:“貴爺,驢丟了一頭,不知道跑哪了。”李貴家有十三頭驢,現在剩下十二頭了。李貴和南瓜又到圈裏數數,就是十二頭,其他牲畜圈裏找了一遍也沒有,確實丟了一頭。李貴生氣地說:“你連個大活驢都看不住,你平時都幹啥吃嘞?”李南瓜一臉的委屈:“貴爺,從地裏都牽回來了。咋都沒了呢?”這時有個長工說,李光光半夜出去尿泡,好久才回來。李貴想了想對南瓜說;“南瓜,這事你去問問,回來給我說一聲啥情況就行了。以後圈裏牲畜看緊著點,不是值多少錢的事,地裏用著時或生意拉個貨,沒有了耽誤事。”李南瓜私下裏詐問李光光:“你把驢牽哪了?”光光瞪著雙眼似乎受了天大冤枉,說:“我沒碰過驢,不知道驢為啥丟了。”這事就不了而了了。一天李貴起得早,天還黑乎乎的,他在跨院東麵樹林下練拳走八卦,遠遠的看見有個黑影牽著一個牲口,從跨院側門高抬腿,輕邁步地出來了。“偷牲畜的。”他想著,悄悄地快步走到這人麵前,不容分說就是重重的一巴掌,這人疼地哇哇大叫,拿眼一看連連高喊:“貴叔,貴叔,別打!我是光光啊,我是出來放驢吃草的。”李南瓜和長工們聞聲,跑出來瞧。李南瓜牽回驢,看著可憐兮兮的李光光,問:“圈裏的草還吃不完,出來放啥驢嘞?”然後又勸說道:“貴爺,都是同村的,饒恕他吧。”李貴啥都沒說,板著臉走了。今天他上台就是報仇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