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蘭花三兩簇,盡道許人家(1 / 3)

時屬七月中旬,暑假正當時。昨天開始的暴雨,到這個點就沒停過。大雨夾風,房子外麵到處是呼呼啦啦,哐哐當當的聲響。西牆外的老泡桐樹早就被攔腰折斷了,碩大的樹冠連同上半截樹身倒下,砸在院牆上,每當颶風一陣,樹枝就仿佛群魔亂舞。各種零碎的,不重的物件,在院子中東突西撞,聲響不斷。唯有一尊青黑的石滾,趴在泥濘中,巋然不動。任你東西南北風,我自立身萬世中的淡然。

這就是年年必光顧我老家的夏季雨,就如同情比金堅的老情人,此情歲歲都要幽會一次。隻是這個情人性子灑脫,偏要來去聲勢浩蕩。隨著兩日的傾盆大雨,村中的大小池塘早就喝飽了,再沒法吞進肚中的,就漫延在村路上。眼看就要分不出了哪裏是路,哪裏是水塘。各種魚兒開始撒了歡地到處撲突。要不了多久,全村除了地勢略高些的家宅,其他地方皆為魚塘。水無邊界,各家的房子,好像漂浮在大湖之中。

雨天近晚,困在家中兩日,骨頭都鬆散了。不過,明早開始可以找到了樂子,在家門口捕魚。對!就是在家門口,將我的雙弓網,在門口的路上支起來,各類水鮮就可以捕到,年年如是。自家吃點,也不求太多,小半天的光景還是可以弄上半桶的。有些個人家趁機可以發點小財,當然要比我辛苦許多。他們的捕魚家夥更齊全,也更專業。憑著記憶和經驗,將各種網子插遍村外河流與道路交彙的地方,大小魚蝦一旦經過,都要損兵折將。不願動彈,但是也想滿足口腹的,就可以問他們買去。

“君宿!”這時,我老媽忽然喊來:“別老看書了,眼睛也休息下;我去弄晚飯,他爹燒火了。”“哦”,我漫不經心地回應一聲,倒也收起了書本。看了一下午的古詩集,眼睛有些發酸。我就愛看這類書,而且是反反複複的,也不記得已經讀過了多少遍,反正書頁已被翻得黃灰相間。陶淵明的空靈,王維的自然灑脫,李詩仙的飄渺,都深刻的影響著我的性情。所以,我這個人呢,表麵看起來一身浩然正氣,內心中卻是吊兒郎當,萬事不爭,隨心而安。按說,在我這般年齡,爭強好勝才是半大小子的特色,那是大多數人,我就屬於少數中的。我叫蘭君宿。這個名字啊,少不了被人調侃--娘裏娘氣的。沒辦法,本尊姓蘭,我們這兒就叫蘭寨。全村除了有四家是外姓的,其餘皆蘭。有趣的是,到了我這一輩,男孩子是“宿”字輩分。可是據我所知,舉國上下不同地方的輩分字都是擱在名字中央的,偏偏我們這兒,清一色的蘭什麼宿。比如蘭季宿,蘭海宿,蘭申宿等等。也無人能說個清楚為什麼是這般。

我爸我媽一輩子也都插根在了鄉村,還都在小學裏教書。所以我家也勉勉強強算得上是書香門第了,閑暇讀讀書,是全家人的喜好,我是從小耳熏目染。生我的時候,我爸就拽文說君子於蘭,“君宿”就相伴我至今為名。偶然,我也曾問起過他,這個“宿”字作為輩分字,有什麼講究。我爸始終給不出準確的答案,就往天上的星辰推說,信口開河的說我們這一輩大概都是星宿下凡。大家也都隻當是笑話一說。不過,蘭寨近些年考上的大學生,確實比周邊村子多出很多。大家心裏也都清楚,我們村經濟條件稍微好一些,小孩子們更可以安心的上學讀書。其他村,書生們大都在高中階段胡混幾年,畢業或者幹脆肄業了,都跑到沿海地區,開始他們進廠擰螺絲的征程。

下半年開了學,我就步入高二,也就高一階段,我還能享受一個完整的暑假時光。高二開始,直至高考結束,假期大都讓位於了補課,假期名存實亡。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多少學子勇往直前,每人都走在獨木橋上,你不努力向前奔跑,就會被後人一腳踹開。好在,我從小的學習習慣,成績在各個階段,都是穩居前列。成績上的事情,沒怎麼讓家裏憂心。眼下,有閑暇,隻須享受,莫待今時成了舊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