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湯之《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他上身穿件黃色的第一版中山服。下身著第二代列寧褲,左胸掛有萬字符徽章,手裏捏著個字條兒,自稱姓王名莽,字巨君,問我這裏是五經廣場麼?
我不能確定,他就是穿越皇帝王莽.中高個頭偏瘦的這位,脖項轉動自如,不象是四D打印再生的.而皇帝王莽,他的頭顱被一個姓杜名吳的商人給砍掉製成首級,兌現換成二十萬兩黃金了.王莽首級所有權,起先屬於更始集團,在城樓上示眾近三個月.更始劉玄敗後,首級所有權幾經轉手,歸屬新科皇帝劉秀.十年後,皇帝劉秀決定防腐處理王莽的首級,送進曆史檔案館.
公元二仟年時,王莽旅遊到京都常安,見圓睜精明眼,望向天空的首級,感概頭顱所有權距自己更遠了.它不屬於新科皇帝劉秀.也不屬於隋唐,更不屬於元明清.既然不屬於任何人或組織,那就讓它發揮文物的價值也可.王莽說,我隻是不滿班固的道德審判,硬生生地把"奸詐""虛偽""篡位"等等標簽,刺青到我臉上.曆史嘛,自己會說話的,用不著你班固主觀武斷.你經過審判程序了麼?直接把篡位大帽子扣在我頭上.不能不佩服你的文采,有毒品的藥效,產生的幻覺,醉倒了古人,也醉倒了今人.但比喻,誇張,不能代替法律的條款。更不能取代法律判決.我要盡此生的全部,申訴,打官司,直到平反昭雪.
回到家裏,他花三個月的時間,寫了份七萬言的申訴材料。遞上去的材料石沉大海,王莽尋思著是不是應該入世隨俗,應該向法官送送禮,把排隊的申訴材料稍稍提前些。立案卷宗插隊,也不是重大的腐敗問題。頂多算是不正之風。
但這樣,對於排隊的人是很不公平的。
想了想,王莽覺著是沒有遇上好法官。他討要回材料,帶著材料來到京城常安。果然,大中央的法官就是不一樣。接待他的法官姓班名固。他把王莽七萬言申訴書放在一邊,全神貫注聽王莽的申訴陳述。仿佛他在法院辦公室,等王莽上門有千年之久了。
奇怪得很,王莽介紹的細節,他都早已熟知在心。不時地點頭,表示他已經聽明白了。不需補充。有時,他抬起白淨的肥手打斷王莽。拿起桌子上筆,在筆記本上寫上幾行。聽著聽著,班固法官拉過桌子上的一疊材料翻閱起來。
王莽還以為是自己的材料,見是一本手抄書。大為惱火,起身指著法官的鼻子質問道“你是草民選出來的法官,還是越級提拔的官員。假法官真官僚,難道我千年的冤情不值得你的同情?”
班固很驚訝,抬起頭反問王莽“好個衝動的脾氣!這裏是朝廷,可不是隨意撒野的放牛場。你找人插隊,難道你不是來洗白的麼?看我手裏捏的,不正在審閱你的材料麼?!”
“可你手裏拿著的是本書呀!”
“你看清書名沒?它是班固的《漢書》。是文藝書。當然,不可否認,也是本判決書。”班固法官說道。
王莽說“對不起,法官,王莽冤枉了你。可你不能參考那本書,那是本戴著近視眼鏡偏見的書。也是本政治書,誣陷書。他是書生班固執筆,新科皇帝劉秀主持編纂的宣傳品。目的是證明劉秀政權的合法性,新室王莽的殘暴性”
法官班固放緩語氣說“王莽皇帝,你控製好情緒,你的觀點很偏激。這裏是法院,是理性場所,注意你的言行。你眼裏的《漢書》是本審判書。我眼裏的《漢書》是本風俗記。仁者見之仁,智者見之智,這也不奇怪。問題是,你要推翻它,要拿出足夠多的證明材料。我寫那本書時,材料來源於前漢檔案,來源於民間趣談,來源綠林軍營的來往文件,來源於玄漢的公告與詔書。僅旁證材料,就堆了十幾間屋。提供證人證言人何止萬千。兩個千年的今天,你為了小小的名譽,企圖推翻定性與結論。你要拿出百倍於原始資料的材料,才有可能改變。人去物非。兩千年過去了。保管在舊檔案館的材料都爛成了灰,更不用提那些沒有進入檔案館,流失在民間的趣聞材料了。在注重證據的當代。你想拿出足夠多的證據,幾乎是不可能。我勸你放寬心態。篡位不篡位,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而是事實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