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串鞭炮劈裏啪啦的在家門前炸開，大紅的碎紙屑紛紛揚揚灑了滿地。白的雪，紅的紙，格外紮眼。兩架鑼鼓敲敲打打，我就在這略顯清冷的喧鬧中踏上了花轎。
我叫薑小魚，今年十五歲。
臘月初二，正是大雪紛飛的時候，我成親了。
上花轎的時候，我聽見娘親和姐姐悲戚的哭聲，還夾雜著鄰裏街坊的竊竊私語。
「這麼水靈的丫頭，怎麼就嫁去了陸家？」
「唉，去了不知又要吃多少苦嘍！」
「聽說那陸家小子……」
那陸家小子怎樣？我連忙豎起耳朵想再多聽兩句，可惜花轎已經走遠了，再也聽不見聲音。
我低聲歎了口氣。
誰都知道陸家窮，隻有三間破茅草屋，上頭有個年邁的奶奶，下麵還有一雙年幼的弟妹，全家上下隻有陸隱一個能幹活的，根本沒有哪家願意把姑娘嫁給他。
隻是陸隱爹娘還在世的時候，陸家還頗有些家底。他爹娘曾上我家提過親。當時我年歲尚小，自然不是求我的親，而是我的二姐薑桃。
爹娘本在猶豫，但當時縣裏正在抓壯年男子修城牆，家裏隻有爹爹一個男丁，而家裏家外的活計又離不了他，自然是沒法子去的。
可若是爹爹不去便需得錢打點，家裏窮困，隻好收了陸家的禮錢，把二姐許了出去。
那是兩三年前的事了，當時二姐尚未及笄。本打算著等二姐滿了十六歲二人便成親的，可誰承想後來陸隱父親卻染了賭癮，將家中田地房屋輸了個幹淨，陸隱母親不堪忍受，上吊自盡了。而陸隱父親也在一個賭輸的夜晚喝醉了酒，跌在池塘裏淹死了。
而後便再沒見過陸隱上門，爹娘本就不願二姐嫁過去受苦，自然也就沒有主動再提起過這件事，甚至打算為她張羅新的婚事。這件事也就被擱置下來。
誰曾想，冬日的一個夜裏，陸隱卻獨自來了我家中。
他是來求親的。
陸隱走後，爹娘一直愁眉不展。二姐哭著鬧著不願嫁，其實我知道，二姐也並不一定是嫌陸家家窮，隻是因為她早已喜歡上了鎮上的李秀才。
爹娘向來疼惜二姐，自然舍不得強逼。可家裏還不上陸家的禮錢，即便二姐不嫁，也必須得許個姑娘出去。大姐早已嫁人，我隻好咬著牙穿上紅嫁衣，嫁給了那個我連麵都沒見過的男人。
……
下花轎的時候，我有些慌亂，不小心崴了腳。
一隻有力的大手攬住了我的腰，他輕聲道了句小心，聲音溫和而清朗。
蓋頭下，我的臉倏地紅了一大片。
係著大紅綢花的緞帶被塞進了我的手心。陸隱就這樣牽著我，邁進了陸家的大門。
拜過天地，喜娘扶著我進了婚房。坐在土炕上，透過蓋頭下方的流蘇，我看著坑窪不平的土坯地麵，簡陋的桌椅，無奈搖頭。
這陸家，的確是夠窮的。
“新娘子，剛才媽媽看見了，那陸家小子長的可夠俊的，嫁給他也不算虧。”喜娘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在我耳邊竊竊私語。
我心中一漾，略放下心來。
這時，有沉穩的腳步聲傳來。我一驚，趕緊坐好。
喜娘說過了吉利話便走了。片刻，燭火搖曳，有修長的手指掀起蓋頭，我微微抬眸，便瞧見了陸隱。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俊秀的眉眼，剛毅的下巴，身姿挺拔，一身大紅色襯的他麵若桃花，喜娘說的的確不錯。
我還在偷偷打量，卻不期然對上陸隱的眼睛。我連忙低下頭，雙手緊張的交纏在一起。
陸隱好像也有些不自在，他單手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了一聲開口:“薑姑娘？”
“嗯？”我下意識的回答，卻反應過來有些不對勁。
他不是應該叫我娘子嗎？
不過我自然不好意思問這些的，隻是心裏嘀咕著是不是因為陸隱見不是二姐，心裏不樂意？
這時，便又聽見陸隱開口:“姑娘是薑家三姑娘，名喚小魚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