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閔李季率兵與陳暹交戰的時候,屯駐於常山東南二百多裏處的姚弋仲同時接到了石遵和石衝的來使。
姚弋仲本是羌人,如今已到古稀之年,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少有的高齡,他留著幾縷的山羊胡子,精神依然矍鑠,四方的臉龐上依稀可以看到年輕時威猛的樣子。相傳他的祖先為上古三皇五帝之一的舜,家族世代為羌族首領,東晉末將率眾十餘萬東遷到隴西,至石虎時遷居灄頭,如今已有了十餘年。
這灄頭位於趙國鄴都以東約一百裏處,東南處經黃河與青州接界,此處乃是黃河的衝積平原,沃野千裏,他們遷居此地之後,人口更是得到暴發式大量的增長。
石遵起兵之時,姚弋仲與蒲洪、石閔都有從龍之功,然而當時他便已經貴為冠軍大將軍,西平郡公,劍履上殿,入朝不趨,統部曲十餘萬,再往上封,那便隻有王爵了,因此那次雖有賞賜,比起石閔之都督內外諸軍事,卻要差上不少。
石虎身死之後,石遵起兵奪得天下,再到後來石衝又反,這些事讓這位統兵十多萬的老將心思也跟著活絡起來,如今後趙一國,除了石遵、蒲洪之外,便數他兵力最強,蒲洪遠在黃河以南的坊頭,現在正是黃河汛期,大軍過江,便要不少的時日,他鞭長不及。而姚弋仲此處離鄴城不遠,若是他揮兵西向,攻打鄴城,便可助石衝一臂之力,甚至於可以行霍光故事,另立新君,集天下權柄於一身。
然而想歸想,這種大事還都仔細策劃才行,想到此處,他便將楊柸暫時放到一邊,讓他兒子石襄前去招待,自己卻在大營內等著石遵使者到來。現在他既然還沒有打定主意要反,自然要將一切都掩飾好。
這次石遵派過來的使者,乃是他的親信劉殊,若以職位而言,他的地位比起姚弋仲那是天差地遠,然而此刻他代表的卻是趙國天子,姚弋仲迎了出去,將劉殊請到中軍大帳,兩人分賓主坐下,早有侍奉上香茗。
兩人客套完畢,姚弋仲直接開口問道:“主上讓你過來,可是要我出兵討伐沛王?”姚弋仲直呼你,劉殊聽到如此稱呼,卻是一點也沒有生氣,因為他當初便是見了石虎,也是直呼你我,從來不分貴踐。
劉殊搖頭道:“郡公所料有誤,我這次奉陛下之命,是為封賞郡公而來。”
“封賞?”姚弋仲微微一怔道;“無功不受祿,我最近呆在此處,並無大功,賞從何來?”
“郡公難道忘了數月之前鄴城從龍之功,當時鄴城初定,陛下事務繁忙,一時落了下來。前些日子突然想起,特意讓我過來頒發旨意。”劉殊說到此處,特地站了起來,朝著姚弋仲施施然的行了一禮道:“末將在這先恭喜郡公了。”
“哦,不,應該說是王爺才對。”劉殊突然改口道。
“王爺?”姚弋仲騰的站了起來,一把扶住劉殊道:“劉將軍,這種事情,豈能隨便開玩笑?”
其實,自漢高祖劉邦立下不得再封異姓王的規矩之後,一直被人奉若神旨,很少有人不遵,等到漢獻帝封魏王與曹操,後來曹操之子曹丕便取而代之,到後來司馬昭被封晉王,於是魏便壽終正寢,這異姓之王,非到不得已之時,根本便不會有皇帝去封。
當然,現在的司馬氏倒是到處的封異姓王,但那不是在它自己的地盤,比如遼東慕容俊被封為燕王,隴西張重華被封為涼王,但那些都不是它自己的地盤,石趙的開國皇帝石勒,最是推薦漢高祖劉邦,因此直到現在,趙國還沒有一個異姓王。
劉殊臉色一正,掏出一卷彩綢道:“末將怎麼敢拿這事王爺開玩笑。陛下的旨意在此,封姚弋仲為清河郡王,食邑五千戶,車騎大將軍,都督江、淮諸軍事。”
姚弋仲皺著眉頭,搓了搓手,卻是沒有接旨,問道:“不知道與我一同封賞者,還有何人?”
劉殊微笑道:“王爺,這事我也並不知曉,不如你先接了旨,回頭我再去幫你問問。”
姚弋仲接過旨意,拍了拍劉殊肩膀道:“上次蒲洪功勞不下於我,你不妨與主上再去說說,若是他的爵位低於我,我也隻好上表把這清河郡王的封號給辭了。”
劉殊訕訕的笑了笑,朝姚弋仲再拱手道:“王爺你請放心,陛下一向有功必賞,有過必罰,蒲將軍的功勞,陛下怎麼會忘掉呢?若是沒有事,末將便回去複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