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裏,「噠噠噠」聲格外清晰。
我又聽到了熟悉的剁骨頭的聲音。
在這隔音差的小瓦房裏,我蒙著被子捂緊耳朵。
微微顫抖的身體出賣了我。
「你沒睡著?」
沙啞森冷的嗓音突然響起。
清晨,天蒙蒙亮。
「啪」一聲。
我被一巴掌打醒,猛得睜眼,是奶奶。
她那張滿是褶子的臉上此刻凶相畢露。
「你個小賤蹄子,還睡,還不趕緊去做飯去!你想餓死我們嗎?」
我連忙爬起來穿衣。
「啊啊,奶,疼——」
我的耳朵被眼前的人轉了個圈擰起來,耳朵有種被撕裂的痛感。
「動作快點!磨磨唧唧的!」
「好好。」我直接撒著鞋子就往廚房去,邊跑邊穿。
簡陋的廚房裏還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沒有散去。
等我把稀飯搬到飯桌上時,媽媽已經坐在那了,她神情木然,透著一股絕望。
我瞥了一眼屋裏,小木床上已經沒有了妹妹小小的身軀。
我早就習慣了,輕輕把熱好的饅頭塞到她手裏,這時候她的眼珠才僵硬地轉動一下,緊緊盯著我。
頓時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大丫,你妹妹昨夜發高燒沒了。」
「哦。」
奶奶大怒。
「一大早提一個賠錢貨做什麼,晦氣!死了就死了!明年再生一個!再生不到孫子我就讓立生休了你!」
我迅速扒拉兩口,提起門口的桶就跑。
「媽,奶,我去喂豬。」
這頭豬活了快十年了,珠圓玉潤的。
它一看到我手裏的桶,興奮地眼睛都亮了。
我努力忽視從桶裏散發出來的濃烈的血腥味,幾乎是抖著雙手把它倒進圈槽裏。
豬嘴拱出來一顆小小的頭顱。
嚇得我一激靈。
「啊——」我再也控製不住尖叫起來。
頭顱的臉已經血肉模糊,可我知道,這是我才出生四天的妹妹。
奶奶從屋裏出來,一掃帚打在我背上。
「叫什麼,要是引來外人,我就打死你這個賠錢貨!都怪你那浪蹄子媽非要把你生出來,我看就是你克了我秦家的根!
當初怎麼娶了你媽這個晦氣玩意兒回來,這麼多年了都沒生出我的孫子!」
我攥緊手心,訥訥不語。
掃帚又落在我肚子上,疼得我直挺挺躺下。
很久我才爬起來繼續幹活。
我已經習慣了,被我有記憶起,我就天天被打。
身上的傷口舊的沒有愈合,又添新的。
直到我的弟弟出生。
我和他相差9歲,因為我媽生他的時候死了。
奶奶為了讓她的大孫子有更好的生活,天天出去種地。
我問奶奶要了一個相機,說要記錄她孫子的成長史,奶奶咬咬牙同意了。
七年一晃而過,弟弟在我的「教導」下,十分聽話乖巧。
我沒想到,她居然要拿我換一份高價彩禮,我才16歲,她要把我嫁給一個46歲的人。
嗬嗬,我的親爸,沒有反對,還興致很高地和奶奶商量,要價得再高一點。
我停下了手中炒菜的動作,廚房門後有一瓶百草枯。
飯菜上桌,奶奶已經去隔壁村子上商量彩禮了。
我親眼看著爸爸掙紮痛苦,口吐白沫……
把他埋在那裏吧,陪著我的妹妹們,挺好。
我把家裏的錢都拿走了,帶著弟弟一起。
後來我把弟弟丟在了福利院門口。我時常偷偷來看他,直到有一對夫妻收養了他。
沒想到我在虞城見到了我的好奶奶,已經瘋了。她看到我跟見到鬼一樣,可能我跟媽媽長得太像了吧。
她自殺前,我告訴她,她的乖孫子已經長大了,需要她做一個動作。
我還給她看了嚴明的照片,她又哭又笑。
我又告訴她,她的乖孫希望她去死,不然讓別人知道有一個神經病奶奶會影響他的前程。
她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