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傍晚六點,天有中雨,落日方向是雲蒼白的陰影。
一輛黑色寶馬7停在濟城西郊“theElysianField”門前,這是這個不大不小的北方城市裏最貴的會所,建在西郊的別墅裏,承辦私人社交晚會和舞會。
今晚有人包場,不對,應該說有人今晚租下了這棟別墅,電話裏的男人用溫柔迷人、帶著磁性的嗓音趕走了今晚的侍者們,黑燈瞎火的西郊別墅今晚是王和族人的舞台。
司機停好車,為後座的乘客拉開車門,恭恭敬敬地遞上一把白色雨傘。後座上下來的是一個女孩,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還沒有成年,卻穿著名貴的白色套裙,裙邊有一圈黑絲鑲邊,全套黃金鑲水鑽的華麗首飾,踩著十厘米的白金色高跟鞋,小臉上是一看就出自名家的精致妝容。極美的一個少女,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粉撲的太厚了,看上去有點蒼白。
女孩接過白傘,在頭頂撐開,目光順著別墅門前的路向前走去,停在另一個撐傘的女孩身上。
彼方的女孩正站在雨中,萬年不變的白襯衣黑西裝和修身長褲,修長白皙的右手握著的黑傘有一圈銀色的鑲邊。木子抬頭望著天空,幽遠如一池深水的瞳孔裏倒映著黑傘的一角,和漫天墜落的雨珠。
突然有一種時光倒流的感覺,南詩有一瞬間紅了眼眶,一黑一白兩把傘靜靜佇立在沙沙雨聲中,仿佛在雨幕中隔出了另一個世界,隻有她們兩個人的世界。就像很久之前的夏季,北京城傾盆的暴雨中,兩個人站在樓頂上,隔著一條街的車水馬龍,兩個人默默地凝視著,像兩個守望相助的人,在守護彼此。
半小時後,theElysianField別墅裏已經站滿了人,西裝革履的男人和珠寶耀目的女人,很合別墅裏高達六米的穹頂吊著的水晶燈照出的金色光線。人們雙手交握,恭恭敬敬地站著,目光投向大廳的內門。
燈光變換,內門拉開,兩個女孩並排走出,黑白的色彩,是對立,也是交集,南詩的黃金鑲水鑽首飾在燈下流光溢彩。
可人們的目光大多是集中在木子身上的,隨著她的身影走過,在大廳裏回響著的是人們彎腰鞠躬時竊竊私語的聲音。
“又是木子大人一個人來的啊。”
“她父母真的不管事了嗎。”
“說什麼管事不管事,十年從不露麵生死都難說啊。”
“……傳言是木子大人做的,殺了或者監禁。”
“喂,注意場合,大人在呢。”
“真的啊,看不出來她這樣可怕啊。”
木子毫不停留地走過竊竊私語的人群,每一個音節入耳都如此清晰,逼著她在心裏為自己辯解,回憶起那個冬天。
仿佛聽到了新年的鍾聲,迎麵有寒風吹來。木子習慣性的望去,不需要在人群中尋找,她可以一眼就看到那個微笑的小天使。
溫然知道她在想什麼,忽然很想衝出去揉揉她的頭發,雖然一直知道沒法安慰她,但有一個人在身邊還是會好過很多的,她一直都這麼別扭,明明是一起生活了十年的人,但她的心事、她的煩惱、她望著別人的全家福時內心翻江倒海的苦澀卻從來不對自己說。
木子和南詩坐上了最北邊的真皮沙發,人群中走出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清清嗓子走到沙發前的講話台上。所有人立刻安靜,在大多數人看來他是比王還厲害的人物。
“難得兩位王可以齊坐一堂,我們這些族人也得以聚集起來共度今宵,這樣的樂事也七八年未有過了,我們先幹了這一杯。”說著舉起酒杯,醇香的紅酒在燈下有濃豔如血的顏色。
木子看著他的酒杯,突然想到一個人的眉。
那個新年,女孩抬起自己的臉,她右手薄而鋒利的刀刃,劃在自己的左額,有鮮血流過眼角的感覺,伴隨著她輕柔的語音:“所謂的王,你們背負的就是這樣承載著最深重罪孽的命運。”說罷女孩微笑著離去,最後一眼,木子看見她描成緋色的雙眉,在燈下有濃豔如血的顏色。
林俊安的聲音再次響起,“但大家想必都猜到了,沒有大事不會這樣著急地把大家喊出來,美酒良辰,本來不應該說這種掃興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