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土蛋的前世今生(1 / 3)

我娘說,我出生的真不是時候,家裏人口少,吃的更少。我爹‘嘿嘿’笑著說,‘沒啥,不礙的。’三歲的時候,我就跟著村裏的哥哥姐姐們,去挖野菜、刮樹皮、捉蚯蚓,不為別的,隻求填飽肚子。運氣好的時候,農田裏漫天飛舞的都是蝗蟲,我可開心了,拎著個小布袋從早抓到晚,然後烤來吃。大人們哭天抹淚的時候,我卻能吃個半飽,真是有趣極了。

我的命運是從六歲那年改變的,一樣是因為饑餓,跟著村裏的大孩子們,去河塘裏摸魚捉蝦。小河一點也不深,隻到他們的腰那,卻能沒過我的頭頂。我蹲在河邊守著竹簍,等著他們把捉住的魚蝦扔上岸。一條,兩條,三條,一隻,兩隻......我隻覺的眼前一黑,然後就讓人扛了起來,一顛一顛的開始跑,我又哭又叫又鬧,因為看不見,還很害怕。娘親以前老嚇唬我說,‘不要調皮搗蛋的總往外跑,當心被山鬼抓去吃了。’我從來都沒有把這句話當回事,現在,我知道怕了,更知道錯了。我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默默祈禱,山鬼大人在吃我的時候,千萬別用火烤啊,生吃就行了。大孩子們親眼看著我,被陌生人用布袋擄走了,全都驚慌的縮成了一團,直到他們確信,這件事對他們不構成任何威脅時,才又恢複了常態,繼續摸魚捉蝦,隻是河岸邊少了我。傍晚,爹、娘獲知了我被擄走的消息,我爹捶胸頓足嚎啕大哭,說我丟的真不是時候,他正準備把我賣給地主家當長工呢。家裏的房子塌了一半,需要拿錢維修,欠官家的賦稅也快到補繳的日子了。我娘跟著哭了一泡,哽咽著對我爹說,‘沒啥,我肚子裏還有一個呢。’我先是被人扛著跑,然後又上了一輛馬車拉著跑。起初我哭的很厲害,後麵又累又餓的沒力氣出聲了。馬車‘嗒嗒嗒’的跑了好長的時間,走了好遠的路,才靜止了下來。我又讓人扛了起來,‘顛顛顛’的拋上拋下的顛簸了一路。終於,我讓那人撂在了地上,抽去了布袋,眼前豁然明亮,刺的我眼睛難受了一下,不一會兒就好了。那人踢了我一腳就走了,我驚慌失措的爬起來四處張望。這是一間寬敞的石頭房子,比我家的茅草窩結實多了。房間裏四壁空空,兩盞油燈忽閃不定的發著光亮,門口旁有一隻大木桶,裏麵裝著汙穢臭氣熏鼻。十幾名大概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擠在牆角擁成了一堆。他們的表情和我的一樣,充滿了恐懼和不安,他們的長相也和我差不多,這讓我多少減輕了些恐懼。熟悉的樣貌給了我安全感,於是,我也成了那一堆男孩中的一個。接下來的幾天裏,我們除了同吃、同睡、同害怕外,再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房門外有個壯漢看著我們,不讓我們彼此交談,誰出聲就會被他打的哭爹叫娘。

又到開飯的時間了,我也不知道,這是早飯、中飯還是晚飯,送飯的大叔不說,我也不敢問。吃的僅有一個地瓜,和一碗涼水,雖然吃不飽,好在沒有挨餓。有一個男孩病倒了,病的很重,一會兒發冷,一會兒發熱,病的連地瓜都不吃了。男孩們很快吃完了自己的地瓜,全都虎視眈眈的瞪著他的地瓜,不知道是誰先開始搶的,所有人都加入了爭奪,隻有我坐著沒動。我是對的,門外的大漢衝進來,罵罵咧咧的抽了他們一通皮鞭,讓他們老實了下來。大漢發現了生病的男孩,拿腳撥拉了他一下,接著像是拎小雞一樣,把他拎出了房間,他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不清楚多久以後的某個時候,我倚在牆角睡的正酣,突然聽見房門‘嗙’的一聲打開了,一群青衣男子衝進來,一個拎一個的,把我們全都拽了出去。我的胳膊好疼啊,除了哭,沒敢有任何反抗。左轉右轉的被人扥著小跑了一段路後,進到了一個挺大的庭院裏麵。頭頂的天色是黑的,月亮躲在雲層的後麵,星星也是稀稀拉拉的。院子裏的一群青衣男子,高舉著火把將我們圈在了中央,不大不小的風,吹的火焰搖擺不定。正對著我們的一間,大瓦房的房門打開了,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邁步向我們走來,青衣男子們全都躬了躬身,但是沒有講話。中年男人在我們麵前,走過來,走過去的細細打量,時不時的還要拍拍這,扭扭那。這讓我想起了和爹去趕集的時候,在賣騾馬的地方,人們挑牲口時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