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狂沙萬裏。稀薄的光線走不盡沙牆,晃動的鐵索言不盡荒蕪。
這是穆翎二國交戰的第二十個年頭。戰火漫天,邊境處一片帶著血腥味的蕭瑟。
年輕的穆國將軍望著不遠處被鞭子淩虐的人群,眉頭緊鎖。
“將軍,”副將程赫道,“那是翎國難民。”
傅澤宇發出長長的歎息:“何必為難平民。”
他輕夾馬背,衝著那個方向追了上去。
“我們穆國何必要收留你們,快滾!”士兵嘴中叫罵著,高高舉起皮鞭,用力一抽,骨瘦嶙峋的老人便立刻沒了聲息。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哭泣。
“哭哭哭,哭什麼哭?!”他又舉起沾了血的鞭子,一個女子嚇倒在地。
鞭子劃破空氣,如毒蛇般肆虐而去。
就在鞭子落下的一瞬間,一雙布滿老繭的手穩穩地握住皮鞭。同時,倉皇的人群中衝出一紅衣人,撲在女孩身前,牢牢護住麵色煞白的女孩。
士兵怒瞪雙目,半張著嘴回頭。罵人的話已經湧到了嘴邊,可當他看清麵前的人時,他立刻蔫了下去:“傅將軍。”
傅澤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把抽過皮鞭:“退下。”
士兵麻溜地站在了一邊。
傅澤宇把肮髒的鞭子扔給程赫,目光移向地麵上蜷縮著的那兩人。他看不到女孩的臉,她的臉被護住她的人擋得嚴實。另一人張開雙臂,背對著他,胸口死死壓在女孩身上,已經做好了用命換女孩活下去的準備。
“沒事了,”傅澤宇輕聲道,“起來吧。”
背對著他的人回頭了。
那是一張足夠好看的臉,美到有幾分雌雄莫辨,哪怕沾了灰,也能在漫天黃沙中化成一道頹廢的美景。偏細長的眼睛中似是裝了一潭死水,平靜冷漠到令人膽戰心驚。烏黑的眸子太深了,深到能渙散一切,吞噬一切。紅色妖豔,髒了也隻會變得詭異,如帶血的蛆在身上蠕動後,留下汙痕。
簡直是從地獄中爬上來的鬼魅。
傅澤宇出神了片刻——也僅是片刻。他見過的美人甚多,不至於因一個難民失了分寸。
“快走吧,”他道,“這不是你們能待的地方。”
美人垂下了目光。
“謝謝。”他說。聲音有些沙啞,聽上去是個男人,但年紀不大。
難民走了,殘破,悲涼,一點點沒入土黃色的地平線,被風沙淹沒。
程赫小聲提醒:“將軍,慶功宴快開始了。”
傅澤宇點頭。
成王敗寇,敗者流離失所,勝者歌舞升平。
“哈哈哈哈,又打了勝仗,高興,高興!”胡子上染了白的範家老將範桓高高舉著酒杯,倒在舞姬懷中。他將杯子對向傅澤宇:“還是要感謝將軍,領頭領得好!”
傅澤宇淺笑著舉杯,與範將軍遙遙相對。他不服他,他知道。自己憑著傅家的勢力順風順水地走到這,不服的人太多了,不缺這一個。
“可惜了,”另一個姓李,叫李尚桀的道,“可惜這麼多人馬革裹屍戰死沙場,卻比不了區區一個姓氏。”
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傅澤宇未多言。
張航——他是被傅澤宇的父親一手提拔起來的,拍著桌子,麵色不善:“連著三代人死在戰場上,第四代人才剛二十出頭就被拉到邊疆,這樣的福澤,給你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