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薇回家,又在樓梯口看見那個少年。
滿臉傷,神情陰鬱,半垂著頭坐在樓梯上。
無袖白背心和黑色大褲衩露出的胳膊和腿上也都是傷痕。
樂薇抬步上去,那少年在她經過時稍微側了側身,然後保持原姿勢坐著。
掏出鑰匙,轉動鎖芯,拉開門的那一刻,樂薇還是心軟了。
“進來,我給你上點藥。”
江晟聞言,脖子機械似的轉動,看見樂薇在門口站立,喚的是他,才起身跟著進了門。
樂薇讓他在客廳沙發上坐著,拿好藥,用棉簽沾點藥水往少年臉上輕輕擦拭。
“疼嗎?”
江晟表情有些扭曲,“嘶~嘶~”地倒抽著氣,從牙縫裏擠出一句,“不疼。”
樂薇麵上輕笑,真能忍。
樂薇不是第一次見他了,自從租了房子,她隔三差五就能見到少年帶著滿身滿臉的傷在樓梯口坐著。剛開始,樂薇以為是少年打架導致的,後來聽見對門房間裏的爭吵聲和盆碗破碎聲,才確定是家暴。
上個星期,她一共往少年旁邊放了三次藥水,但他沒塗抹。
這次,樂薇把他喊進門塗藥,是因為,她發現這個少年就像小時候的她。
倔,強。
樂薇手上的力道輕了又輕,把少年額頭、嘴角還有鼻梁上明顯的地方都塗了。
少年皮膚白皙,顯得身上的淤青痕跡很重,看著就揪心。
“手臂你自己抹吧。”樂薇說。
“嗯。”江晟仍舊低著頭。
他磕磕絆絆把藥抹了個大概,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謝謝,姐姐。”
聲音粗啞,有些撕裂,獨屬青春少年過渡時期的公鴨嗓。
“不用謝。”樂薇笑,“不過,關於挨打這一點,姐姐比你強多了。我打不過就跑,他們追不上我,我不僅身上沒傷,還順便練了長跑。不誇張地說,我九分鍾就能跑三千米。”
江晟睜大了眼睛,難道姐姐也和他一樣的遭遇嗎?
不,應該是姐姐小時候太頑皮,被無奈的父母追著混合雙打那種。
姐姐和他完全不一樣,姐姐心善,笑起來也好看,像溫和的春風,撫慰人心。
他抬眸,仔細打量。她一身鵝黃的半袖長裙,把整個人襯的白的發光,臉上毫無瑕疵,杏眼美眸裏盛滿了關懷看著他,讓他晃神。
他陰鬱的十五年人生裏,第一次有人這麼熱切地關心他。那雙望著他、隻有他的身影的眼睛,好像無形的解藥,讓他忘記傷口的痛。
“發什麼愣?聽到了嗎?”
江晟被喚回神,局促地移開視線,慌亂地點頭,“知道了。”
直到從她家出來,江晟眼前還浮現著她關心自己的畫麵。
閉了閉眼,江晟回到現實,打開門進去。
一屋子酒臭味,讓人窒息。
瞥到在床上呼呼大睡的男人,江晟清澈的眼神一下子又變得陰鷙,放鬆的神情立馬緊繃,周身泛著陰暗的氣勢。
他走向廚房,拿起菜刀,鋒利的刀刃反著一道白光。輕輕一抹,就可以結束人生。
視線落在肥壯男人的脖子上。
半晌,江晟收起陰雲密布的視線,周身的氣場晴朗起來。
他放下刀。
“先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