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羽七歲那年,父親柳辰東和母親蘇雪離了婚。
他記得那天是個星期一,一早上父母親送他去上學,這是很少見的,因為都忙事業的夫妻倆,沒有時間送他上學,家裏有保姆有司機。
他很高興,爸爸媽媽一起來送他上學,他們和好了,爸爸回家了。
然而一切都向著反方向發展。
下午放學是司機把他接回家的,家裏除了一個五十多歲的做飯阿姨,沒有別人。
從小就擁有驚人觀察力的柳思羽,把三個臥室都看了一遍,沒有爸爸的任何東西,一雙襪子都沒有。
直到晚上,母親蘇雪下班回到家,他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們離婚了,兩個人共同來撫養柳思羽,上學的時候住在北京,寒暑假到一個叫槐城的地方度過。
二十多年過去了,柳思羽依然記得母親蘇雪那晚上的話。
“兒子,長大了一定要找個你愛她,她也愛你的女孩過一輩子。我一直都知道你爸爸不愛我的,但是我就是喜歡他憂鬱的樣子,他的深情他的才華,年輕時的我以為隻要我愛他就行,事實證明不行,他心裏的傷疤我治愈不了,隻好選擇放手。
唉,我和你說這些幹什麼?不管怎樣,我們都很愛你,你要健康的長大,我們也要開始新的生活了。下個星期一,我要去法國參加個活動,有事情給我打電話,好好讀書,好好吃飯。”
此後十多年裏,柳思羽都是在兩地穿梭,柳辰東就住在了槐城,再也沒有動過地方,而蘇雪,跑遍了全世界,最後定居在了國外。
小小年紀的柳思羽並不知道啥叫愛,也不知道爸爸為什麼不愛媽媽,直到他十六歲那年暑假,他一個人坐火車回到了槐城,沒有提前打電話給柳辰東。
當他拖著沉重的行李箱站在小院子裏時,柳辰東坐在小桌子前,呆呆的出神,手裏撫摸著一張照片,渾濁的眼睛裏有淚花。
有一天,柳思羽趁著柳老頭去超市的間隙,偷溜進了他的臥室。
桌子上有兩張照片,一張是小時候的柳思羽,一張是個女孩,梳著麻花辮,穿著花襯衫的女孩。
照片上的女孩有雙會說話的眼睛,那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靈動和清澈,當時的柳思羽已經知道了什麼是初戀臉、什麼是白月光,這個女孩就是初戀臉、白月光。那一刻他就知道了自己的媽媽輸的多麼徹底。
後來他也知道了這位已經不在人世的女孩子叫翟小羽,而他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
好多年裏,柳辰東的簡筆畫模特都是梳著麻花辮的女子,偶爾能看清楚人物的麵容,對,就是照片上的女孩的麵容。
後來有一次,父子兩個喝了點酒,柳老頭感慨了幾句。
“唉,我江郎才盡了,連她的畫像都畫不好,怎麼都畫不出來她的那雙眼睛。兒子,我對不起你媽媽,我更對不起她,我這輩子女人緣太淺了,你別學我,真心喜歡一個女孩就好好待她,別幹傻事兒,要不以後腸子都悔青了也於事無補。”
這是柳老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當著柳思羽的麵說起這個放在心裏一輩子的女孩,他也知道了他們之間的恩怨,也理解了父親為什麼執意回到槐城。
讀高中的柳思羽就開始花邊新聞不斷,作為班草、校草級別的人物,每天給他送禮物的女孩子都需要排隊。
他也仗著帥氣,戀愛談了無數場,但是談著談著就覺得沒勁,後來都無疾而終。
十八歲那年母親蘇雪嫁給了一個外國男人,徹底離開了北京,給他留了一套房子和一筆錢,這筆錢足夠他讀完大學了。
父親是服裝設計師,母親是服裝模特,這樣強大的基因自然遺產給了柳思羽,他剛開始也學服裝設計,學著學著就覺得沒意思。
直到他去了趟蘇州,看了《中國建築史》後,他徹底放棄了學了四年的專業,考了建築學專業研究生。
那個燥熱的夏天,北京的天氣熱的快把人烤糊了,柳思羽又結束了一段沒有激情的戀愛,他還是選擇回到槐城過暑假,槐城的夏天是很舒服的,沒有那麼燥熱,還有絲絲微風。
他拖著行李箱走進院子的時候,一道倩影進入眼簾,南秀在院子裏晾衣服,專注的眼神、輕巧的動作、還有那翹著的馬尾辮,簡單的穿著,無一不在訴說著她的純潔無瑕。
這個暑假柳思羽一點也不寂寞,每天指使南秀幹這幹那的,她都照做。而且她好像不會反抗似的,開玩笑她就一笑,也不接茬兒,認認真真的幹活。
盡管她總是在笑,但是柳思羽還是覺得她的笑太假太沒有意思,如提線木偶般被人設置了開關,線一動就笑,沒有別的思想。
有一天柳老頭睡午覺去了,柳思羽原本想捉弄南秀一下,他悄悄地從二樓下來,手裏拿了個綠色的形似蛇的東西,這是他無聊用院子裏的狗尾巴草編的,用來嚇唬南秀的。
當看見南秀的樣子時,柳思羽愣在了原地,雙腳仿佛被灌築了水泥,動彈不得。
南秀手裏拿著一件衣服在縫扣子,針紮了手指一下,她沒有管,還繼續縫,針又一次紮了手指一下,她還是沒有理會,繼續縫,直到把五個扣子縫完,手指被紮了好幾下,她仿佛沒有痛覺一樣,站起身來熨燙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