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2月23日,這天很日常,也是很平淡的一天,它不會因為唐瑛的到來,就讓山水居變得五彩繽紛,但事實證明這天很糟糕。
糟糕的是天氣,雲層很低,也很陰鬱委屈,好像隨時都會有一場暴雨猝然襲來。
山水居,餐廳。
傅寒聲抱著蕭瀟入座,隨後在蕭瀟身旁坐了下來,示意曾瑜開飯的同時,
他看著對麵的唐瑛,勾了勾唇角:“家常飯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不要嫌棄才好。”
“客氣了。”
這樣的午飯開場白,並不代表傅寒聲言行疏離,這是家庭用餐。
並非商業餐,所以他打破了以往的漠然,和唐瑛淺聲慢談的過程中,時不時地夾菜給唐瑛和蕭瀟,倒也家常體貼。
傅寒聲和蕭瀟在餐桌上幾乎沒什麼互動,但唐瑛注意到了一個小細節,蕭瀟碟子裏的菜幾乎沒斷過。
唐瑛看著傅寒聲。
外麵天色很暗,所以餐廳裏開著燈,燈光投射在他的臉上,眉眼尤顯清俊。
對於唐瑛來說,傅寒聲這麼細心地照顧一個人,這讓她覺得很陌生。
唐瑛再看阿媯,她的氣色還不錯,但在飯桌上卻是異常的沉默,這份沉默是因為她在這裏。
唐瑛懂。
這頓飯看似平和,但刀叉移動間,各自心思起伏,情緒與情緒之間又怎不是一場刀光劍影?
飯後移至茶水室,傅寒聲吩咐曾瑜備了茶,離開時沒有說 “你們慢聊”,
他隻是摸了摸蕭瀟的頭,這樣的私下相處,傅寒聲本該成全。
茶水室很靜,也很沉默,這樣的沉默讓唐瑛無人開口。
陰沉的天,室內縈繞著輕音樂,唐瑛看著她的大女兒:蕭瀟低頭坐在地枕上,漠然沉靜。
2007年12月即將走進尾聲,唐瑛在山水居裏,被母女間的沉寂和一首輕音樂複蘇了所有的悲喜,
她回頭望去,落花覆蓋來時路,她愛的人沒了,她的愛情也沒了,唯一可以見證她飛蛾撲火般愛情的,隻有他和她的女兒阿媯……可阿媯,她沉默。
蕭瀟並沒有一直選擇沉默,她低頭看著茶色,那是她淡淡的紅茶,很熱情的顏色。
“昨天下午,我例假來了。〞蕭瀟沒有看唐瑛,她隻是忽然間說了這麼一句話。
唐瑛愣了一下,因為不了解蕭瀟是什麼意思,所以她選擇了沉默。
“我第一次來例假是一個晚上。”說到這裏,蕭瀟終於抬眸望著唐瑛,她問,“伊諾第一次來例假時,是幾歲?”
唐瑛正被蕭瀟的話攪亂了心神,如今又聽她這麼問,停了幾秒,唐瑛才說:“13歲。”
蕭瀟哦了一聲,淡淡的笑容浮上嘴角:“我是12歲來的例假。我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卻羞於把這事說給爸爸聽。
再說已經晚上了,我沒有換內褲,也沒有墊衛生紙,我不知道來一次例假需要多少天。
不知道有多少血量要從我身體裏流出來,我隻知道來例假,代表我正在長大,可長大意味著什麼呢?”
蕭瀟說這話時,目光仿佛能穿透唐瑛的身體,更能灼傷唐瑛的心,她說不出話來。
在蕭瀟麵前,她的言語總會變得格外遲鈍,她很清楚這是因為什麼,因為自知理虧,因為愧疚……
蕭瀟坦然地看著她:“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月經量比較多,不僅弄髒了內褲,也弄髒了床單。
我很害怕,怕自己會一直流血。
當天晚上我偷偷摸摸地去了洗手間,先是洗了內褲和床單,又墊了幾張衛生紙應急。
怕自己還會弄髒床單,我一晚上都沒敢睡覺。”
“阿媯。”唐瑛痛了,那種痛讓她眼眶泛紅。
蕭瀟聲音平靜:“你聽我說完,我一直想把這件事說給你聽,但你那麼冷漠,我實在是說不出口。”
唐瑛低頭坐著,隻聽蕭瀟淡淡地說:“隔天早晨,衛生紙濕透了,新內褲上又染了血,我急著上課,來不及換,就又匆匆地墊了幾層衛生紙,這次疊得很厚。
那是夏天,衣服單薄,走路的時候,我走得很慢,生怕衛生紙會從褲腿裏掉出來。
白天上課,我如坐針氈,怕那些血會弄髒我的褲子,老師課堂提問我,我更是心思不安,褲子髒了嗎?
髒了嗎?到了中午,我渾身沒力氣,回到家裏之後繼續躲在房間裏疊衛生紙,我甚至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產品叫衛生巾……”
唐瑛沉默,她就那麼低頭坐了一會兒,方才傾身提著茶壺幫蕭瀟續茶,蕭瀟的聲音還在繼續,她輕聲地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