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1 / 3)

回到神農山後,老軒轅王和瑲玹便問小夭意願,既然高辛已經將她除名,不如直接改名軒轅玖瑤。

小夭思索片刻,拒絕了。她覺得作為西陵玖瑤已經足夠,而軒轅的姓氏過於尊貴,於她並無必要。即便如此,瑲玹依舊向天下昭告小夭作為軒轅國大王姬最尊貴的身份,以此為她提供最好的庇護。

如今瑲玹江山一統,而醫書編撰也已完成,心中的重擔突然落地,小夭居然感到有些空落落起來。

她閑來無事便到軹邑城閑逛,有苗圃和左耳跟著她,瑲玹倒也放心。如今各族初步融合,說著各地方言、服飾各異的人都聚集在新都軹邑,好不熱鬧。

小夭不知不覺走到了離戎族的地下賭場。

苗圃問道,“小姐想賭錢?”

小夭說,“隨便玩玩。”

她在賭場隨意玩了一會兒,隻覺有些意興闌珊,便點了一杯烈酒,默默坐在了琉璃牆邊的僻靜角落歇息。苗圃很少來賭場,看什麼都很新奇,小夭便讓左耳陪她先去四處逛逛。

夜色漸深,賭場愈發熱鬧,燈光迷離,衣香鬢影。一個錦衣男子戴著狗頭麵具,坐在了小夭的對麵。

小夭抬頭,雖然他戴著麵具,容貌也變幻過,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相柳。

小夭唇角不自覺地勾起,眉眼彎彎地看向相柳,平靜地說道,“距離上次告別,已經十年零二十七天了。”

其實這期間,並不是完全沒有見過。左耳成婚那天、以及有很多很多次,小夭隱隱約約能通過情人蠱感受到相柳就在附近,默默關注著她。但每次她若有所覺地看過去,就隻剩下一地落雪的痕跡。既然他不願意現身,那她也全當看不見。

相柳微微垂下眼眸,“現在你是大荒最尊貴的王姬了,關於你的消息,倒是一直沒有斷過。”

小夭說,“你怎麼會在這裏?”

相柳道,“我來這裏和塗山璟談一筆生意,正好看到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裏?”

小夭說,“不是一個人,苗圃和左耳就在附近。”

相柳低聲說,“我正好有事情找你。”

小夭身體向前,仰頭看著他的眼睛,緩緩說道,“難怪,我原本還很意外,你怎麼會主動出現。”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小夭問道,“什麼事情?”

相柳說道,“小夭,我們把蠱解了吧。”

小夭心裏一沉,她早就知道這一天會到來,可當這一天真的來了,她心裏卻依舊不能平靜。神農義軍就是卡在瑲玹一統大荒之路上最後一道關卡,瑲玹已然在清點兵力,估計不久之後會命豐隆作為大將軍,蓐收和禹疆作為左右前鋒,對義軍發起最後一輪進攻。

片刻後,小夭平靜地回答,“好啊。”

相柳卻愣在了那裏,他原本以為小夭會猶豫、會拒絕,甚至已經做好準備,用之前種蠱時逼著小夭發的毒誓,逼她同意與自己解蠱。可現在小夭的反應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看相柳愣在那裏,小夭突然笑了起來,眼睛裏都笑出一絲淚意。“就連百黎族的長老都說情人蠱無解,你打算如何做?”

相柳沉靜地看著她,說道,“我有辦法,你若是同意,現在就跟我走。”

小夭突然垂下頭,似乎在思索,但實則是在努力壓抑快要湧出來的眼淚。她知道這個傻子又準備用上一世的方式引蠱上身,用一條命和蠱蟲同歸於盡了。

小夭抬起頭,眼中笑意盈盈,“解蠱可以啊,我早就有此意,上一次還特地去王母那裏討要方法。你也知道,王母娘娘最喜歡我了,她當下就跟我說情人蠱她有辦法解。”

相柳似是不太相信,問道,“王母說她能解了這情人蠱,你確定?”

小夭堅定地點點頭,“王母娘娘活了這許多年,什麼沒有見識過?她說之前從古籍中看到過解法。你也知道,駐顏花的封印連我父王都不知道如何解,王母卻在須臾之間便幫我解了,助我恢複了真身。她說解情人蠱不比那個麻煩多少。”

相柳點點頭,似是又思索了一會兒,說道,“那樣最好。那我們這兩天便去玉山吧。”

兩人幾日後來到玉山,小夭跟王母說明了來意,王母用死寂的眼神,深深地看了相柳一眼,沉默半晌,平靜地對他說道,

“情人蠱我可以解,你二人隨我來吧。”

王母研究了一下古籍,準備了兩天時間,在瑤池旁邊的梅林樹下,用眾多稀有的靈石和寶器擺出一個陣法,靈力在陣法上流轉,激活了陣法繁複而古樸的花紋。小夭和相柳都沒見過這樣的陣法,但僅僅從用到的材料就能看出這個陣法應當是極其罕見的。

“你二人躺進去吧,約莫一個時辰後醒來,情人蠱自會解開。”

相柳點頭,率先躺了進去。 小夭看向了王母的方向,微笑著表示感謝,也跟著踏進了陣法裏。陣法啟動,很快兩人便失去了意識。

“小夭,我隻能幫你到這了。這個陣法隻是一個高級的催眠陣法,再過一陣子相柳會自然醒來。” 王母喚醒了小夭,相柳還在陣法裏沉睡。

小夭點頭,運轉靈力緊緊壓製住了身上的蠱蟲,隔斷與相柳的聯係。“多謝王母。”

“小夭,你真的想好了嗎?” 王母最後一次確認道。

小夭隻是緊緊握住了相柳的手,平靜地微笑說道,“想得很清楚了。無論是陪他一起死,還是救他一起活,都是極好的。我這一世,已經沒有遺憾了。”

有朝一日相柳以為情人蠱已解,從容到戰場赴死,小夭很有可能還要跟著殉情。可小夭偏偏要瞞著他,既要成全他的大義,又不肯辜負這份感情。王母看了一眼相柳,再看看小夭,心裏隻剩下一聲歎息。

相柳醒過來之後,陣法已然熄滅,兩人躺在梅林樹下的草坪上。小夭縮成一團,親昵地躺在他身側,頭枕在他伸出的胳膊上,睡顏恬靜。相柳微微一怔,兩人昏過去之前是這麼躺著的嗎?他不太有印象了。

玉山的天氣從來就沒有變過,花瓣被清風吹落,落在小夭的身上。周邊一個人也沒有,寂靜無聲。整個島上仿佛隻有他們兩人,時間宛如靜止一般。相柳一動不動,深深地凝望著小夭的臉頰,似乎要把這幅容顏永遠地刻畫在自己心裏。

相柳從不為已經做出的決策後悔,但心中依舊免不了生出一絲遺憾。

在她還隻是玟小六的時候,他曾經幻想過與小夭的未來,在清水鎮化名寶柱安家,等她回來。

在她剛成為高辛王姬的時候,他曾經籌謀過是否能以防風邶的身份為小夭留下一命,共度餘生,但他並不能確保自己隻剩下一條命,他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還剩下多少條命可以揮霍,思來想去也沒有找到萬全之策。

高辛王禪位給瑲玹那天,瑲玹再次遣人到軍營,開出豐厚的招降條件,甚至願意給洪江一片封地,讓洪江作為異姓王,擁有自己的兵力。那時他就站在營帳外,第一次生出一種莫名的衝動,想要衝進去求義父答應,但他硬生生止住了腳步,死死攥緊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