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流家服裝和模特兒公司的一個開幕酒會,兼特別聘用米小妮做模特兒顧問和藝術總監新聞發布會。
按照流太太做事不嫌繁瑣、極盡精致的風格,這應該分別開兩個酒會。
米小妮對碧娜調動資源的能力和協調能力歎為觀止,對她的商業思維和如沐春風的待人接物也歎為觀止,她開玩笑道:“流太太,我真心佩服你,恐怕吃飯睡覺你都會想個辦法拿來貼廣告賺錢。”
“可以可以的,隻要你有好的想法,我們都可以看看怎麼實現。現在直播這麼火熱,你可以搞一個行為藝術試試看,你這樣的頂尖模特兒,大家應該都特別好奇。”流太太說道。
米小妮不禁莞爾一笑。
米小妮出身貧寒,老家位於西北部一個偏遠山區的小山村,小時候吃不飽穿不暖,但是四肢卻如同非洲人一般細細瘦瘦地長,還天生自帶一種自然而然的婀娜身段。單眼皮,眼睛狹長又嬌媚風流,一說話,眼睛就水汪汪的,總像在給人拋媚眼、打秋波。
她走出山村,是被騙出來的。介紹人說像她這樣的人,在城裏很受歡迎,帶她去北京找工作。結果,她被賣到山東農村,給一個四十多歲離婚的老男人做老婆。開始,還有床有被給她睡,可是她不從,整天哭哭啼啼要走。後來,被鎖在一個牲口棚裏,睡泥巴地,冷得發燒。
一天,是這個老男人的兒子給她送飯,她不接飯,而是哭著哀求他放她走。
她跪著,把所有想得出來的哀求的語言說了一遍。
這個兒子才十二歲,叫祁宏帛。他端著飯碗看著她哭,髒兮兮的臉上眼神麻木。其實他大可以把飯放在地上就走。這是一個木柵門。他還小,老實。
她反複磕頭,哀求著。
他站在門口看著她哭,她確定他簡單善良,隻是膽小如鼠。她哀求他,又把想得起來的感謝的話反複說了幾遍。
他終於想起來可以把碗放在地上,他正要走開,她又嚎啕大哭。他猶豫著又停了下來,她更加確定他有一顆善心,她又開始哀求、感謝並且說一些激發他善良的話。
“你先把飯吃了,這樣跑的時候有力氣,”他突然說道。
她睜大了眼,點了點頭,端起飯一陣狼吞虎咽,這是她被賣到這裏來第一次吃得最香的飯。她把一掃而空的碗遞回去,他接過碗就走了。
啊——!她叫著,“弟弟,弟弟,放我出去呀,你不是答應的嗎?”
她被騙了,她又哭起來,蜷縮在木柵欄門下。
晚上,男孩又來送飯,她又哀求他,他還是說了中午的話,“你先把飯吃了,這樣跑的時候有力氣。”又遞給她一碗水。
“你不騙我?”她問道。
“這回不騙你了,”他說,“我下午看的一個電視,說人必須選擇善良。”
“為什麼?”她問。
“忘記了,一大堆話,忘記了。”他說道。
她吃好,一碗水也一飲而盡,望著他,意思是你可以開門放我出去了。
“我沒有鑰匙,”他說。他指指被粗壯的鐵鏈纏著的木柵欄上的大鎖。
她又被騙了,她又嚎啕大哭起來。
深夜的時候,她聽到頭頂悉悉索索的聲音,有茅草掉下來,她仰頭一看,屋頂出現一個大洞,小男孩的臉出現在洞中。他說道,“姐姐,你可以逃出來了。”
她攀附著粗糙的牆壁,從洞裏鑽出來。北方夜間的星空多麼令人心曠神怡,她驟然呼吸到了甜美的新鮮空氣。
這簡直是令人難以置信的簡單,這件事給了她一個啟發,真正的絕境是自己不會想辦法。
她坐在屋頂對小男孩說,“以後姐姐要是再遇到你,一定會好好感謝你。”
“誰知道會不會有以後呢?我是選擇善良,不要你感謝。”小男孩說完,又遞給她一百元。她問哪裏來的,他說他從他爹那裏偷的。
“你不會被你爹毒打嗎?”她問,她想起他爹下手的狠,不禁渾身打了一個哆嗦。
“我爹從來不打我。”他說道。
“我不相信。”她說。
“那你別走了,跳回去,好好做我後媽,”小男孩說。
”好,我會記得你的。“她說道。
她逃出來,在城裏打工,做保潔員,能找到的工作都做。可是她最常聽到的評價是,她的身材這麼好,應該去當模特兒。她應聘過前台接待員,後來偶然在街頭參加了公益活動,認識了一些她認為十分善良的人,又被賣到了廣西山區一次。這次逃出來沒有那麼容易了,她生了一個娃之後,男方看管她鬆了,她才在一次給娃買糖的時候捏著五十元逃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