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醫生,我的病需不需要忌口?”
“火鍋、燒烤、奶茶、可樂這些我最近都可以不吃不喝。”
“我也可以早睡早起,不再熬夜。”
莊子昂盯著主治醫生陳德修,一臉誠懇。
因為他隱隱感到,自己的身體狀況,似乎有些不妙。
陳德修五十歲左右年紀,地中海發型,戴著厚厚的金絲眼鏡。
身後滿滿一麵牆的錦旗,默默訴說著他的醫術精湛、德高望重。
“不,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吧!”
這麼輕飄飄一句話,在莊子昂聽來,卻猶如晴天霹靂。
震耳欲聾!
陳德修遞過來的診斷書上,打印著密密麻麻的醫學術語,其中那個“癌”字,格外紮眼。
“陳醫生,我才十八歲。”
“比你更年輕的,我這輩子也送走了不少。”
“那我還剩多少時間?”
“最多三個月,看開一點,人都逃不開這一天。”
……
莊子昂手握診斷書,不記得是怎樣離開醫院的。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渾渾噩噩地走在馬路上,撞倒了好幾輛共享單車。
十八歲的年紀,在這桃花盛開的季節,生命卻已經開始倒計時。
三個月,九十天,二千一百六十個小時……
陳德修說三個月,實際上可能沒那麼多。
彈指一揮間,就要跟這個世界告別。
遺憾肯定是有的,但也沒有特別難過。
說內心話,莊子昂對這個世界並沒有多麼眷戀。
人世間的美好,跟他好像沒什麼關係。
愛情是什麼?
是“燕子,沒了你我可怎麼活”。
是“阿裏嘎多美羊羊桑”。
親情是什麼?
自打五歲那年,父母離婚以後,他就很少感受到親情的溫暖。
那個所謂的“家”,不過是個晚上睡覺的地方。
每次回去,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像個徹頭徹尾的外人。
隻有去遠在鄉下的爺爺家,才能尋求一絲難得的心靈慰藉。
莊子昂自嘲,一直活到十八歲的原因,是來都來了這個世界,總不能主動尋死。
這下患上絕症,不死也不行了。
最後三個月,就讓我從容赴死,誰都別來煩我。
“老板,給我一隻燒雞,不用宰,我就抱著整隻啃。”
“奶茶加冰,要最高的熱量、最甜的糖分、最多的反式脂肪酸。”
“臭豆腐,變態辣,多放蔥花。”
……
莊子昂小時候看電視劇,看到洪七公抱著整隻叫花雞啃時,就特別向往。
今天終於實現了。
迎著路人異樣的眼光,啃得滿嘴流油。
心中卻有種前所未有的暢快。
路過批發市場,莊子昂花三十塊,買了一件花襯衫。
顏色非常豔俗,穿著活像個古惑仔。
望著鏡子裏的自己,他非常滿意。
從小到大,他都是別人口中的乖孩子、好學生。
但每個人的骨子裏,都有叛逆野性的一麵。
都是要死的人了,還裝什麼純?
最後三個月,我要做自己,做最真實的莊子昂。
穿著張揚的花襯衫,提著啃了一半的燒雞,莊子昂被保安攔在了校門口。
直到他出示了學生證和班主任簽字的請假條,保安又打電話確認了一下,才放他進去。
“唉,現在的學生,流裏流氣,像什麼話嘛!”
莊子昂踏入校門,聽著身後保安大叔的歎息,覺得有些好笑。
大叔不知道,他這個流裏流氣的學生,已經連續兩年排名全年級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