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公子席公子,殿下醒啦!!”
隔著長廊便聽見芸枝興奮的聲音,席長思本在窗邊的榻上小憩,他向來貪睡,誰若打攪了他的美夢定是要惱上一陣的,如今卻一個鯉魚打挺起來了。
“真是多虧席公子了,不然殿下也不能這麼快好起來。”
正午的太陽光曬人,耳邊是芸枝絡繹不絕的稱讚,席長思眯了眯眼,加快腳步。
越是靠近那扇門,席長思的心跳就越激烈。他在門口止步,幾次三番想抬手推開那扇門,卻發現自己手都在顫抖。
芸枝左右瞧瞧,發現宮人們都沒在這兒守著,這是不合規矩的,就隻能是公主的旨意了,“殿下特意擯開眾人,應是想單獨好好感謝公子,那我便退下了。”
芸枝腳下生風,飛快跑開了。
四周再無他人,席長思心一橫:總歸是她先負的我,占理的是我,我有什麼不好見的?!
於是他敲了敲門。
很快,裏麵傳來那道令他久違的聲音:“進。”
席長思深吸了口氣,推門進去。
希暖倚著床頭,麵容透著大病初愈後的蒼白,手上拿了本折子在看,見他進來了,便將折子合上擱到一旁,笑著說:“來了。”
不知指的是他不請自來上京,還是指從公主府的客房走到這兒。
“嗯。”席長思走近了些,找個凳子坐下。
二人都沒再說話,席長思低著頭,心中泛起酸澀。明明是她叫自己來的,怎麼如今倒不說話了?
這麼久不見,難道就不想問問他的情況嗎?比如這些年他是怎麼過的,又是怎麼一個人來到這兒的……
席長思悄悄抬了下眼,正巧對上希暖光明正大的目光,被人直愣愣看著,少年有些慌亂地別開眼,又意識到這樣豈不是自己先認輸了?趕緊又回對了去。
希暖笑著搖搖頭,好似還當他是從前的小孩子,“勞煩給我倒杯水吧,紅豆兒。”
席長思聽她這麼喊自己,僵了兩秒沒動,臉都憋紅了,他邊倒水邊說:“別這麼喊我了!”
“紅豆兒”是席長思母親給取的小名。
席長思的母親是苗人,父親聽說是中原的書生。
那是個常出現於話本中的故事:
書生趕考途中偶遇山匪,陰差陽錯之下逃到一處苗寨,被天真單純的苗族姑娘所救。二人在相處的過程中互生情愫,苗族姑娘寧願違反寨裏不與外族通婚的規定也毅然決然選擇嫁給心上人。
二人成婚不久,苗族姑娘便懷了孕。可春闈在即,書生一心想考取功名,許諾妻子金榜題名後必定會回來接她們娘倆。
臨別前,書生折了一枝紅豆贈予妻子——
“摘得一雙紅豆子,說著分攜淚暗流。”
春去冬來,直到嬰兒出生,苗族姑娘都在傻傻等待著她的丈夫。苗人忠誠地對待婚姻,她也堅信丈夫終會歸來。
後來嬰兒逐漸長大,卻遲遲沒有取名,癡情的姑娘終於意識到書生不會回來了。她給孩子取名“長思”,小名“紅豆兒”。
“紅豆生南國,此物最相思。”席長思的名字何嚐不是對二人曾經愛意的歸結,但同時也是對孩子的一種警醒。希暖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