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後的天空,就像擰不幹的衣服,潮氣十足。
住在附近的家長們,喜歡帶著孩子去兒童樂園消遣時間。
因為每隔周二,那會有青蛙玩偶,免費派氣球。
潮氣困住空氣,被車輪壓死的蚯蚓隱約飄出腐爛的味道。
幾個小孩圍著長椅上的青蛙玩偶,捂著鼻子,大喊道:
「青蛙死了!好臭!」
家長們聞聲跑過來,卻看見青蛙玩偶腳下,滲出猩紅液體。
一個膽子大的男人,走上去,輕輕推了推玩偶,毫無反應。
他在孩子好奇的目光下,鼓起勇氣揭開玩偶頭套,頓時嚇的半死。
玩偶裏麵,竟然藏著一具男屍!
01
五年前,夏日煙火綻放的夜晚。
那時候,蘇梅懷孕9個月,我帶她去了一趟心心念念的兒童樂園。
在夏夜煙火下,坐了一次摩天輪。
又帶她去了河濱公園,看她最愛的不自命樂隊演唱會。
她舉起青蛙氣球,對著鏡頭自拍,笑的像個小孩一樣純真。
「偉鬆,你看。這些青蛙崽子多可愛啊~等咱們女兒出生了,也帶她來找青蛙玩偶玩。」
「你怎麼就知道是女孩?」
「因為我喜歡閨女吖~你不喜歡嗎?」
「當然喜歡,這樣我就有兩個小公主了~」
我寵溺的捏了捏她鼻子,眼睛習慣性盯著手上的手表看。
這是她懷孕這麼久,我第一次把積攢一年的年假放了,隻為陪她。每一次產檢,我都沒能陪在身邊,所以我對她一直很愧疚。
她的體貼和大方,卻讓我一次又一次沉浸在工作中。
這次休假還是趙隊強製讓我休的。
「老婆都快生了,你這個工作狂也該歇歇了!快去陪陪老婆!」
我口袋裏揣著她最喜歡又舍不得買的金項鏈和長命鎖吊墜,打算一會送她。
因為今天,是她生日。
前幾天,一個少女張小青來所裏報案,說自己被繼父猥褻,要求逮捕繼父張富貴。她情緒十分激動,即便她母親竭力安慰,都難以控製情緒。
可偏偏,她卻願意聽我的話,情緒也穩定了。趙隊讓我保護女孩幾日,直到找到張富貴人來。
但事情卻遠沒那麼簡單。
因為我發現,那個叫張小青的女孩,偏執的喜歡上我,還是有些病態的那種。
「偉鬆?想什麼呢?」
我回過神來,對著蘇梅心不在焉的一笑。
看煙火和聽音樂會的人很多,路邊摩肩擦踵的。
我怕人群衝散我們,手一直緊緊握著蘇梅的手腕。
煙花綻放那一瞬,一個金發男從我身邊擦身而過。
我摸了摸口袋,打算掏出金鏈子送給蘇梅。
卻摸了個空。
02
金色火花四射綻放,光影如水流從天邊滑落,照亮半邊夜空。
金發男扭頭看了我一眼,隨後加快腳步穿過人群。
「站住!」
人頭攢動的路邊,我鬆開了緊握蘇梅的手。
「偉鬆!」
「老婆!你待在這等我!我抓小偷!」
「他偷了我要給你的禮物……」
「砰!」
蔚藍的天邊炸起一片片璀璨金花,蕩漾著光暈映在蘇梅失望的臉上。
眾人驚呼,掩蓋了我最後一句話。
蘇梅的手懸在半空,眼眸裏的煙花消失殆盡。
「偉鬆,工作就那麼重要嗎?你可知,今天是我生日……」
串在引火線的煙火被點燃,朝夜空齊發,綻放七彩光芒。
我同樣,沒聽見蘇梅最後一句話。
金毛扭頭見我追來,加快腳步逃竄,一邊跑,還一把推倒路邊攤的水桶和小販的煙花,企圖阻礙我。
我在警校的時候,可是跨欄高手。
我抬腿跨過滿地水漬,緊追不舍。
「你給我站住!」
我大喊一聲,加快步伐。
金毛回頭挑釁的對著我豎起手指,像老鼠一樣,迅速竄進幽暗巷子,消失不見。
我跟到巷子口,拿起地麵上的斷木板,走進黑暗中。
巷子裏陰暗潮濕,時不時能聽見一旁的溝渠裏,傳來老鼠的唧唧聲。
「給我出來!」
我握緊木板,怒吼一聲。
「砰!」
忽然身後的泡沫箱倒下來,金毛從裏麵竄出來,跑了。
我追他到巷子末端,這裏是個死胡同。
橘黃色的路燈下,我們二人氣喘籲籲的怒視對方。
金毛氣喘籲籲的撿起地上的石頭朝我扔來,被我一一躲閃。
「去你的!這麼能跑!」
金毛忽然衝過來撲在我身上,一言不合就廝打。
我忽然感覺到手臂一股冰涼的觸感。
這家夥,居然拿著一把美工刀偷襲?!
可是,我的搏鬥也不是白練的。
一拳打在他腦門上,把他打懵了。
幾下擊打後,金毛慫了,掏出口袋的金鏈子,惶恐的跪地求饒。
「哥!哥!饒了我吧!我知道錯了!」
「道歉有用的話,要法律何用?小子!跟我回所裏!」
03
回到所裏,和同事交接金毛羈押的事情後,門外忽然傳來煙花綻放的聲音!
「快看!河畔音樂節的煙花放到這來了!」
我渾身一顫,瞳孔驟然一縮!
「河畔?煙花?蘇梅還在等我!」
完了,蘇梅還在原地等我!
真該死!怎麼把老婆給忘了?
她此刻一定等急了吧。
等我趕過去的時候,蘇梅不見了,可路邊站著一個交警,地麵上有刹車的輪胎痕跡,和一些血跡。
一股不安湧上心頭,我看著地上的血跡哆嗦了一下。
往前走一步,我的心跳,更是在這一刻緊張的停頓下來。
「這裏……發生什麼了?!」
「一個孕婦被車撞了,破了羊水,剛送去醫院,肇事司機逃逸了。」
簡單一句話,卻足以讓我掉入絕望的冰窖裏!
也許不是她?
不,可能是她?
我真該死!
「同誌,請問……送到哪個醫院?」
「北華附屬醫院。」
我趕過去急診的時候,蘇梅的妹妹見到我,衝過來就是一巴掌。
「我姐都快要生了!你去哪了?你口口聲聲說會保護我姐?就是這樣保護的?我姐下個月就是預產期了!」
我心中不安與愧疚此刻達到頂峰!隻能木納站在原地,任憑蘇梅妹妹踢我扇我。
急救室門開了,一個年輕的女醫生走出來。
「誰是家屬?」
「我……我是。」
我臉色蒼白的走到李木木麵前,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
「產婦胎盤剝離,大出血,孩子是保不住了,大人,我們盡力保,家屬在這簽個字。」
我拿起筆,手抖個不通。我咬牙切齒用右手扶住左手,勉強簽上自己名字。
就在李木木進去那刻,我惶恐的拉著她的手腕。
「醫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我老婆!」
李木木眼眸微微一顫,點了點頭走進去。
蘇梅保住了,但我和她永遠失去未出生的女兒。
04
一個月前的夜晚—
我看著車窗外的人流,囫圇吞下小趙給我準備的半個水煮雞蛋。
調到北華所這五年,我幾乎天天車巡到深夜。
小趙有時候會陪我一起巡邏,哪怕不是值班的時候。
若是她休假,我的桌子上永遠有一杯裝好溫水的保溫杯。
大家總調侃,小趙就像我媳婦一樣體貼照顧我。
可我自己才清楚,我的心再也不會對任何異性起波瀾。
「救命!」
忽然,路邊傳來女人尖叫聲。
我迅速打開車門衝出去。
人行道上,一個男人發狠的用腳踹女人肚子,旁邊的小女孩害怕的拉著女人的手,不知所措的嚎啕大哭。
「賤女人!讓你逃!我讓你逃!」
女人被打的蜷縮一團,一旁的小孩也未能幸免,哭著跑到女子身邊的時候,被無差別扇了幾巴掌。
我最痛恨打女人小孩的男人!
隻會欺負婦孺,算什麼男人?
「警察!住手!」
男人抬頭看了我一眼,直接上手用力掐女人的脖子,將她拎起。
「這是我女人!我打我女人!又沒犯法!」
「我再說一遍,住手!」
女人被打懵了,眼角血水滲入眼球,視線卻依舊落在身旁的孩子身上。
「警察怎麼了?清官難斷家務事!我打我女人,我樂意!」
男人當著我的麵,又甩了女人一耳光。
我跨過欄杆一拳打在他臉上,聞到對方身上濃鬱酒味。
「馬特!你敢揍老子!老子要你死!」
男人忽然從腰間掏出一把折疊刀捅向我。
我一個閃躲,迅速掏出噴霧朝男人眼睛噴去。
「啊!」
辛辣刺激的感覺席卷他眼珠子,男人一秒破功,捂著眼睛蹲在地上哀嚎大叫。
「你拿什麼東西噴我?我要投訴你!」
「這是我的警員證,愛投訴就去吧。」
我扶起滿臉血的女人,隻見她踉踉蹌蹌跑向哭泣的小女孩。
這一幕不知怎麼的,刺痛我的心。
看著瘦弱的孩子撲到母親懷裏痛哭,我腦海忽然浮現蘇梅大著肚子,手裏握著青蛙氣球,高興的朝我揮手的身影。
若是那天沒出意外,或許,我們的女兒也這麼大了吧。
05
帶回所裏後,男人老實許多,但見到自己妻子,時不時惡狠狠的盯著她,就想要生吞對方一樣。
女人叫劉麗,男人叫趙鬆。
趙鬆和劉麗都是老師,當根據調查,男人在外是個良師人設,在內卻是一個性子暴戾的人。
劉麗在生了孩子之後,就離職在家帶娃,兼職社工。
諷刺的是,她的社區社工服務就是被家暴的女性。
她是本地人,條件優異,婚房是她父母婚前買給她當嫁妝的。而趙鬆是農村出來的,考上重本大學,畢業後直接在本校任職。他的老母親在劉麗生了孩子後,從農村出來帶娃。
劉麗表示,趙鬆沒結婚前都是很正常,自從生了女兒,婆婆出來後,性子就變了,每天找茬打她。
這一次家暴,隻是因為劉麗希望婆婆回老家,自己全職帶孩子。趙鬆不同意,老人家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便惹出禍了。
劉麗帶著孩子逃出來的時候,身上一分錢沒帶,在打車途中,被趕來的趙鬆一腳踹倒地。
劉麗眼角出血,身上多處軟組織挫傷。
小女孩情況也沒多好,手臂擦傷,左邊耳膜穿孔。
她一直抱著自己女兒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
趙鬆不耐煩的踢了踢桌角:「我婆娘一定不會告我!我要是進去了,她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他扭頭瞪著劉麗,口出狂言:「臭婆娘!一會回家,有你好看的!看我不打死你!」
看著眼前出言不遜的趙鬆,我生氣的拍了拍桌子,指著他鼻子大罵:「你敢!你以為今晚出的了這門嗎?」
「你還是個男人嗎?打女人小孩算什麼本事!」
「襲警!家暴,哪一條都夠你蹲了!」
男人這才泄了氣,不情願的用拳頭敲桌子。
一旁的女警詢問劉麗的意思,可她卻咬緊牙關遲遲不肯說話。
這個時候,一個中年大媽衝進所裏,一把抓起劉麗頭發就是一通亂扯。